第126章 尸位素餐(1 / 2)

“陆掌柜,此言何意?此刻众目昭彰,难道你认为学生会信口雌黄?”

什么叫乱来?你这是在质疑我们梦之队的人品?

钟相公相当不爽。

钟相公,姓钟,名云亭。

钟云亭其实属于寒门学子,家里为供他读书,日子过得相当拮据。

好在他从小就勤奋好学,天生又极聪慧,一直出类拔萃,家里才能咬牙坚持下来。

考中秀才之后,可以免除自家三口赋税,又成为了头名廪膳生员,境遇才有了些许改善。

然而考举人一途可不是闭门造车可以积累学问的。

但家里并没有余资让他游学,参加文会,更遑论专门拜访科场前辈求取经验。

于是他便走上了另一条路——博览群书。

他深信,当自己汲取到足够的知识后,一定可以高中举人乃至进士。

凡是能借的书,他全都借来抄上一本,日积月累,竟然藏书颇丰。

之后又以自己所抄之书与人交换,又复抄之。

这般下来,不但学问日进,且因为藏书日丰,交际的圈子也打开了,士子多与他换书,讨论学问,名声渐起。

有了名声,再到一些官宦之家借书,也就少有吃闭门羹的,形成了良性循环,才有了今日的名声地位。

此时钟云亭一看到这首王若虚的《答郑州辩禅师见戏代高防御》,正是他抄过的,也是只读了一遍,就找到了其中的破绽。

这时陆掌柜发声,钟相公顿时又回想到之前沈师华的遭遇,这老家伙又想搅局?

“钟相公说笑了,小老儿并无此意,只恐钟相公看走了眼,丢了面子,想提醒钟相公,此幅字乃是从原作者嫡系后裔血亲手里购得,又经数位同行掌眼,绝不可能有假的。”陆掌柜赔笑道,话里却是十分强硬。

钟云亭冷笑一声,拂袖道:“学问越辩越明,吾岂是怕丢了面子之人。”

陆掌柜还想说些什么,季子美已经对他怒目道:“岂有此理,公堂之上各展所学,真假自有公论,哪里轮得到你这老儿在此聒噪!”

这话已经很不客气,相当于指着鼻子骂“老东西,滚!”

当真是世风日下,现在的年轻人不但不听人劝,且还没有修养,完全没有尊老的意思!

饶是陆掌柜唾面自干的功夫深厚,也被呛得面红耳赤。

然而此时竟然没有人同情陆掌柜,众人都是一片嘘声。

钟云亭开始指出自己发现的作伪之处,他朗声道:

“王若虚此人倒是生错了地方,籍贯是伪金朝藁城人,虽是伪金朝官员,然而节操官声倒也不差,颇有些声名,学问也是极不错的,最后官至翰林直学士,随着伪金国之亡而拒不致仕,还算有些读书人的气节。”

这番话是一定要说的,证明王若虚其人生为金人,实乃天意如此,身不由已,算不得他的错,作官后官声不错,也能做到忠臣不事二主,不愧为读书人本份。

只有证明了作者,才能证明自己之所以拜读过这首诗的正义性。

虽说金国早就亡国了两三百年,但读书人一贯鄙夷中国之外皆为蛮夷,所以钟云亭还是要花点时间解释一番的。

“在下曾与人交换书籍,得了一本王若虚所所著的《滹南遗老集》,其中就有这首《答郑州辩禅师见戏代高防御》,因此诗颇为诙谐豁达,故而多读了几遍,记得其原作最后一句为‘更笑春风柳絮狂’,而非‘宁笑春风柳絮狂’。”

“吾之所以认为这是一幅赝品,就因为这幅字若是王若虚亲笔,他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的诗句,竟然会写错了压轴的句式,这岂不是可笑!”

“酒肆?房即道场,一时作戏亦何妨,吾师自堕泥犁狱,更笑春风柳絮狂。”

“陆掌柜,可需要学生派人取了那本《滹南遗老集》来此当面对质?”

钟云亭嘴里说着可笑,实际面上没有半点笑意地看着陆掌柜。

什么?竟然还有一本什么见鬼的《滹南遗老集》?

陆掌柜额上冷汗顿时唰唰地流了出来。

王若虚的《滹南遗老集》,他确实不曾拜读过,听都是第一次听说。

这其实怪不得他,只能怪王若虚身世太坎坷。

王若虚当官最得意的时候,正是金国连遭蒙古打击,屡战屡败的时候,最后连金哀宗亦战败自杀而死。

整个金国沦入蒙古之手,接踵其后南宋亦遭到蒙古铁骑的入侵,整个神州遍地烽火,十多年后南宋亦步了金国后尘亡国。

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文学字画都是扯淡,活着已是不易,王若虚竟然还有文集出版,实在是出乎想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