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刚刚成立的“救灾扶贫基金会”,虽然十分眼热,想把生丝的收购权掌控到自己手里,却也认为方小师爷的这个举措操之过急,应当徐徐图之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趁着这次大灾行非常之事,以后怕是更无机会。
就在众人等着看方唐镜要如何应对的时候,庞掌柜那边的本地布商朋友圈里,一名瘦高商人已经急不可耐的跳将出来,大骂道:
“姓邱的,你当真是城门大的纸上画了一个鼻子,好大的脸面!不要以为猪鼻子插了根葱装象,就阎王面前充老鬼,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少了你们这些外地来虎口夺食的,爷们活得更滋润些。”
方唐镜一看,这货不正是当日那位骂庞掌柜,骂到庞掌柜抬不起头的麻掌柜?从混混混到布商,这家伙不但有两把刷子,眼力劲也是极好!
方唐镜昨日将这几位本地犯事的布商留下,就是为了今日,双方达成协议,原本是安排庞掌柜出马的,想不到这位麻掌柜如此识趣,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麻掌柜也是得意洋洋,他等这个表现的机会已经很久了,本来说好是庞掌柜出头的,他突然跳出来,这叫当仁不让,他早打定主意,誓死也要抱牢方师爷这条大腿的。
这位出身地霸的麻掌柜,嘴上的战斗力绝不是盖的,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是一套套的往人头上斩去。
不待邱掌柜回答,他已经旋风般斩出第二板斧:
“我去你老小子的先人板板,实话跟你说,我们江泉的生丝难道愁卖么?扬州的严员外,知道么?前些天还请咱们庞掌柜吃酒,想在咱们江泉干一票大的。少了你一个邱屠夫,难道大家就要吃带毛猪?!”
严员外,不是姓严名员外,乃是黑话,就是盐商,当然,跟这麻掌柜结交的十有八九是兼走私盐的灰色商人。干一票大的,意思就是这些人银多又不敢露白,想找门路洗白了。
这时还没到扬州盐商富可敌国的时期,朝廷管制极严,但已经有人干起了这门生意,尤以私盐为甚。
知道这些事的人不少,却是不敢宣之于口,不料这麻掌柜大嘴巴,太他嬢的敢说。
不过大家也觉得奇怪,这麻掌柜有什么立场不维护自己布商的利益?反倒要倒向明显不利自己一方的方唐镜,奇哉怪也!
麻掌柜明显是临场兴奋型选手,眼见邱员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立马补上第三板斧:
“若不是朝廷三令五申不得再占用耕地种桑,能产的生丝就这么多,已经没地容下外人,不然你看看,咱们江泉县非要被挤爆不可。你吓唬谁,你走一个试试!不走你是我孙子!”
这条说得在理,若是朝廷放宽政令,县里的地怕不有八成要被种上桑树,养蚕的利润多高啊!养一发蚕,就能抵得上水稻一熟的收入,松江水稻一年两熟,而养蚕,一年能养十发。
只不过江南乃是朝廷最主要的产粮地,素有“江南熟,天下足”之美称,因而从来就没有放宽过放地的政令。
此时江南诸地,三分养蚕,七分种田已是朝廷容忍的极限,再多,就超出红线了。
邱员外被麻掌柜一连三斧斩得险些吐血三升,自己一边的都不齐心,凭什么跟官府讨价还价?
这家伙难道是猪么?不知好歹,净你嬢胳膊肘往外拐!内斗内行,外斗,外行都算不上!门都没摸清,也不看看自己该喷谁才对!
可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能说什么,难到真的撤出江泉?
邱员外老脸臊得通红,开骂吧拉低了身价,就跟这蠢货一样粗鄙,不但不符自己儒商的身份,也让人笑话窝里斗,一把年纪了,老脸往哪搁?
最重要的是这蠢货还不是这事的正主,悲哉!
邱员外此时当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了家!
好在这时,方唐镜适时出来化解了这个尴尬: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其实,各位的田地,也不是不可以种桑!”
咚,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跳将起来!有这等好事?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