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员外之前将朝廷奏折的章程解说得条缕分明,详细无比,连方小师爷都不敢说错,如此一来,众人不由信了九分。
没交定金的不由大呼侥幸,死死攥紧银票,嗖地把手缩了回来。
那付了定金的脸上不由一阵黄一阵白,巴巴的看向王捕头,这厮可不是好相与的,怎的才能从他手里讨回银票,扎心了啊!
众人此时也才恍然,方师爷并不是不想处置裘员外,而是不敢把事情闹大,一旦这封奏折被公开出去,他自己就要身败名裂,又哪里敢与裘员外争执!
所有人都看向了方唐镜,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裘员外虽不是什么好鸟,这次却是以毒攻毒,做了件好事的,真乃罪恶克星也!
不过也有人不带理会,比如钱德高就趁机挤开人群,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施施然交上了九百两银票的定金。
这正是烧冷灶的最佳时机,错过就再无机会也,钱掌柜甚至感激裘员外,若没有这个蠢货,自己哪里有这等机遇,刚才可是拼了命也挤不进来的。
钱掌柜先是谄媚地对着方唐镜一笑,然后傲视全场,大咧咧地大腹一挺,硬是将方唐镜身边的那家伙挤开,一副心腹自居的模样。
作为大牙行东家,认识他的人自然是极多,只不过都为他此举不值,这是要投机的节奏?谁不会?可也要看上的是什么船,方唐镜这艘船明显已沉了一半好不好!
方唐镜想不到钱掌柜这个时候能站出来力挺自己,倒是对他的眼光颇有些高看,便任由他站在自己身边,默认了这个事实。
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方唐镜微微一笑,不愠不火地解释道:“此乃是一个被革了功名的读书人的一点私心,私下里期待小子之名能传到圣上耳里,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裘员外此时胜券在握,得理便不饶人,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国朝制度,便是有功名的书生亦不可上书,何况你一介白丁乎!”
“劝你还是莫要想癞蛤蟆吃天鹅屁了,无论如何,你这封奏折都是不可能上达天听的,你当朝廷法度为何物,想奏便奏。”
“呸,还是想想该如何老实认罪,或可得到大家谅解一二,流放的地方不至于太偏远……”
一句接一句,便如记记重锤,重重捶打在众人心上,这是咬死不放的节奏,方小师爷,完了!
众人又见方唐镜只是面色铁青,张口数次,却完全没有反驳出一个字,都知道这是理屈词穷,不由有些同情,小小年纪,若因此事蒙污,一生都完了。
便连对方唐镜信心最坚定的钱掌柜,王捕头,庞掌柜一拔人,都有些急了,方小师爷今日有失水准啊!别人都骑到头上拉屎拉尿了,竟还不反击?难道真要坐以待毙?
就在众人五味杂陈的时候,突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怒喝道:
“放屁,朝廷言路从来畅通,岂容你这狂徒肆意诽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白须白发老者,甩开一个后生的搀扶,颤巍巍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白须无风自动,阳光洒在身上,竟似有一层浩然之光!
众人只见方唐镜快步迎了上去,口中连道:“您老人家怎么来了,真真折杀小子。”
“哼!老夫若是不来,还不知有人竟敢口出大不敬之言,诽谤朝廷,老夫虽老,却还是敢仗义执言的!”
裘员外眼见大事将定,却突然被一个老家伙坏了自己好事,不由大怒。
细看老者,发现衣衫虽洗得浆白,却是粗布,脸上风霜深刻,脚着草鞋,手上老茧极厚,绝非官宦,加之印象里的士绅也没有这一号人物,便知左右不过是一个乡间老农,不足为虑!
裘员外怒喝道:“老家伙懂什么,也敢妄议朝政,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