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家想明白了吧?”裘员外傲然环视一圈,冷笑道:“方师爷就是在忽悠,一旦银子到了他的手里,就算你们事后明白过来,他大可往上面一推了事,还能奈他如何?”
这话简直太有道理了,官字两张口,怎么说都有理,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能讨得了说法?更别说讨回银子。
“我……草,姓方的岂不是在‘打屁安狗心’。”虽说与会的都是方唐镜挑选出来的“儒商”,可毕竟这“儒”的百分比还是有高低不齐的,有人一急,粗鄙俚语脱口而出。
这话比喻:将无法实现的意愿轻易许诺给他人。
粗是粗了点,可话糙理不糙,一时之间,场面冷了下来。
裘员外示威似的抬起下巴,看向方唐镜,就是存心要找事,你咬我吃乎?
方唐镜微微一笑,等四周完全静了下来才说道:“朝廷讲究体制,商人确实是不可以与官宦并列的。”
听到方唐镜如此爽快承认,众人不由一呆,接着就是羞恼,如此说来,之前种种便是在戏耍自己了?若不是裘员外及时看破,众人岂不是集体入坑?
便连裘员外也是怔住,毕竟方唐镜之前表现出来的作派,乃是极擅调动人心的,他就不巧舌如簧的诡辩一番?
随即裘员外“友情提示”:“方师爷就不辩白一番?”
“没什么好辩解的,制度就是制度,一个字都不能改!”方唐镜淡淡的道:“商人乃四民之末,决不能与名宦并立,否则,尊卑何以有别?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又有何意义哉?”
逐字逐句,声音缓慢而坚决,这是统治基础,是政治正确,一个字都错不得!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乃是圣教根基,在大明就是做人立身的根本,谁敢反对?
若是依着裘员外的“友情提示”随口辩白,那才是真正落入到他的圈套之中。
尊卑之别更是直戳商人痛点。
商人是什么?在人们的固有印象里,商人是重利轻义之辈,是狗肉上不得台面。
连台面都上不得,更遑论在万人供奉的祠堂里与官宦之流并列。
自古以来,商人除了如吕不韦这样胆大包天的异数之外,有谁能真正的出人头地?
以陶朱公这般有灭国大功的旷世之才去做商人,也要三次散尽家财才能自保。
君不见本朝沈万三,富可敌国又如何,还不是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说白了,商人在朝廷眼里便如圈养的猪羊一般,肥了便宰,也没谁会跟你见外。
谁曾见过猪和人共济一堂?正常情况是有的,人在座上,猪在碗里,如此而已。
会场弥漫起一股兔死狐悲,自伤自怜的情绪。
如此气氛下,谁有心情捐什么善款,捐得越多,越容易被官府盯上,岂不是老寿星喝砒霜——嫌命长?
裘员外心中暗暗鄙夷,什么天才神童,什么第一秀才,不过尔尔!
这姓方的虽然没有落进他“友情提示”的套路里,却不得不断尾求生,硬生生把自己好不容易创造出的大好形势打落到泥地里。
还不够,裘员外再加一把火,又问道:“既然不能并列,又说能进乡贤祠,小师爷的意思,是想让咱们捐官?”
此言一出,众人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莫不大骂,小贼,安敢如此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