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难怪!
这少年人倒也不笨,自己醒悟过来,要亡羊补牢了。
只见方唐镜先是走到排在最前的一位白须老者面前,抱拳一礼:“可是静斋先生当面?”
那老者是茶商吴静斋,虽然明白方唐镜是在补救前失,但俗话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对方还是个少年,自己一把年纪,真跟他计较岂不失了礼数。
老先生连忙起身回礼:“正是老朽,小先生有心了。”
方唐镜笑道:“不敢劳长者赐礼,老先生在三年前梧桐乡的大旱中捐资五百两纹银,义助建起了一座水库,当地生民至今引为再生父母,小可一直好生佩服,今日得见,何其有幸!”
五百两当真不是个小数目,吴静斋老先生的善举,当年确实是引发了一阵美谈的,只因时过境迁,大家也就渐渐淡忘了,此时方唐镜提起,众人才想起了此事。
“县尊大人准备在县学孔庙之侧,重建名宦祠和乡贤祠,并将二者合一,扩其规制,以供后世敬仰,定不教后世子孙忘了前人的恩泽,老先生定是要上榜的。请上座。”
方唐镜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王捕头在台上设座,不但是刺绣五福临门的紫檀木太师椅,还摆上知味斋的精致茶点,与台下乃是天壤之别,尊荣体面。
吴老生先原先还在谦让,不愿作这鹤立鸡群的出头鸟,却抵不过方唐镜榜上题名的诱惑,加上这体面的尊荣,便半推半就地坐了上去。
轻轻一呡清茶,沁人心脾,早春才发三两支的嫩芽,雨前龙井。全县加起来怕也还没有三斤吧?
只此一桩,便看出这位方小师爷真是有心了,加之乡贤祠的种种好处,便是这次再被宰去五百两也认了。
钱财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已看得淡了,他关心的是身后荣哀之名。
呸!一群鼠目寸光的蠢材!品着上好的清茶,吴老先生已经开始转变立场。
他现在还是商人身份,一直转化不了士绅,可若是有了乡贤的身份,立马便功成名就,摇身成为士绅阶层,有什么舍不得的。
呸!众人心里齐齐暗骂:这也太下作了,赤果果的分化,搞得好象谁看不出这是捧杀似的,小孩家家的心思。
话虽如此,伎俩也是这般的粗暴简单,可就是让众人膈应得不行。
不患贫而患不均。大家都一样坐冷板凳喝西北风多好,凭什么就你坐太师椅喝香茶?高高在上!
只不过众人这点小心思才起,立即就让名宦祠与乡贤祠合并的消息震撼得丁点不剩,并且还是建在孔庙之侧,这不成了学子必拜之所?
好狠的算计,要知道,商人科考是无望了的,唯一能求的就只剩下这点名声,能进乡贤祠几乎就是最高的人生巅峰。
如果说之前还因为乡乡皆有乡贤祠,又是各乡族老推办,格调着实有些低俗泛滥,风评也不够高大上,因而大家都有些不够重视。
但这县办乡贤祠一出,规格一下就高大上起来,情况完全不同,这可是列入学规,正儿八经流芳千古,光宗耀祖的大事。
实际的好处更是多多,比照名宦祠的话,就是见官不跪,钱粮减免若干年,徭役减负若干年,家族子弟保送上县学,优先录取童生,同等条件下优先保送国子监……
套用一句现代术语,这实是发家致富,子弟快速出人头地,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快车道。
大多数人都在想着,是不是有必要大出血一次,争一争这乡贤祠的名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