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四道的道头李东庆是一个半大老头。看上去有五十多岁。
一张木纳的脸上挂着谦恭地笑容。但是从他偶尔一闪而过的眼光中,能看出他的精明和与众不同。
“老婆子,快给葛巡长他们倒茶!把给过年准备的花生瓜子拿出来。”李东庆夸张地忙碌着。
陈阳并不理会李东庆的忙碌,而是仔细打量着这间窝棚。
说是窝棚,可能还真委屈了它。毕竟也是砖石结构,不是那种窝两张弓,上面搭一些草帘子的真窝棚。
要说不是窝棚,还真没有太好的办法称呼它。因为他的顶是拱形,所以还真像是窝棚。
窝棚进门得低着头,先下三级台阶,然后人才能站直。
陈阳环顾了一下屋里,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但是却也干净整洁。看起来女主人倒是一个麻利的人。
桌子只有一张,尽管擦的很亮,但是斜眼看去,上面能透出锃亮的油光。没办法,平时吃饭和会客都在这里。所以有点油也正常。
陈阳看似不经意的挨着房间的墙壁走了一圈,看似丈量房屋面积一样,脚下却用力感觉着哪块地方是空的。
走完之后,陈阳这才停了下来。也不坐下,站在屋子中间,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拽着皮手套。
葛宽水见陈阳听了下来,这才说道:“老李,别瞎忙活,我们问几句话,问完就走。”
“中午在这吃点饭呗,简单整俩菜,我陪你们喝两盅。”李庆东热情地说道。
“薛忠勤住你们道啊。”陈阳开口问道。
“嗯呢。挨着我两户就是。”李庆东答道。
“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陈阳手套终于脱下来了。
“知道啊,不是警察厅的吗?”李庆东纳闷地说道。
“警察厅干什么的?”陈阳用手套扫打着自己的大衣,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就不知道,反正平时牛皮哄哄,经常说信不信我把你抓起来之类的话。”李庆东摇了摇头说道。
“噢?平时他很横吗?”陈阳有些纳闷地问道。
“老横了!有一次蹬三轮的二德子惹着他了,拿铐子咔嚓一下就把二德子给铐树上,溜溜一晚上,差点没把二德子给冻死!”李庆东瞪着眼睛说道。
“怎么这么狠!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啊?”尚合发接口说道。
“嗨,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二德子和他老婆多说了几句话。关键是那天他喝多睡着给忘了!二德子遭老罪了。”李庆东叹了口气说道。
“他老婆是干什么的?人怎么样?”陈阳仿佛耐不住这冷,挪到火边,烤着手问道。
“桂兰倒是名声不错。”说到这里,李庆东解释道:“他媳妇叫刘桂兰,比他老爷们强,这一片名声是真好。”
“他媳妇干什么的?”陈阳又问道。
“老家来的,平时给街坊邻里洗个衣服什么的,原本也能挣俩钱。”
李庆东随后就叹了口气说道:“自从二德子出了那事,被薛忠勤铐了一宿之后,再也没人找桂兰洗衣服了,就连走路看见她都绕着。可苦了这娘俩了。”
“怎么就苦了?”陈阳又问道。
“唉,薛忠勤见天不着家。你说警察厅忙,这都知道。但是人不回来,钱也不回来,那就扯淡了吧。这娘俩日子过得苦啊。”李庆东摇着头叹着气说道。
“你瞅瞅你,人家家里的事你是看见了?横竖还不是听说吗,关你什么事?差不多就得了,你也想让铐一宿啊!”
一个干净的小老太太说着话,从里间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大笸箩,里面放了些花生瓜子还有大枣。
“来来来,吃点东西。穷家薄业也没有什么,千万别客气。我们当家的就那样,有时候嘴没把门的,净得罪人。”小老太笑着冲着陈阳几个人说道。
“那他这钱都哪去了?要说他挣的可不少。”尚合发不解地问道。
陈阳也望向李庆东,这个问题他也想问,不过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问呢。
“养小的呗!这小子吃喝嫖赌无一不占,他要是能省下钱来,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李庆东撇了一下嘴,不屑一顾地说道。
“当家的!不吃劲的话少说!忘了前几天他堵着咱家骂街的事了!还敢多管闲事。”小老太满脸恐慌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陈阳看上去很感兴趣地问道。
“唉,就是那天,我给他媳妇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又埋怨了他几句,结果不知道哪个碎嘴子传到了他耳朵里。当时就不愿意了,堵着我门口骂了半天。最后还是我媳妇拿了两包红锡包给他,才走了。”李庆东叹了口气说道。
“就是啊,还不长记性。那两包烟都够咱们全家一起包顿饺子吃了。”小老太仍然有些心疼地说道。
“知道他在外面养的小是谁吗?”陈阳又问道。
“当家的!不敢胡说。”小老太吓得连忙提醒李庆东说道。
“当啷啷。”
两枚银元落在了桌子上,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薛忠勤犯事了,我们就是来抓他的!说清楚,这两块钱就是你们的了。”陈阳扬了扬眉毛说道。
“犯事?这小子早就该犯事了。他犯的啥事?”李庆东好奇地问道。
“窝匪。”陈阳冷冷一笑说道。
“窝匪,他有这胆子?窝那个还差不多。”李庆东嘟囔了一声。
葛宽水眼睛盯得桌子上的两枚银元,从一条缝渐渐变成了鸡蛋,伸手就抓了过去。
尚合发就站在桌子旁边,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盯着桌子上的银元。
葛宽水还没有碰到银元,尚合发一巴掌就把他手给打开了。
“老葛,手够快的啊,可是这钱可不是给你的!”尚合发瞪着眼睛说道。
“我知道这小子姘的那娘们是谁,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葛宽水大声地说道。
“白寡妇!沿江大街的白寡妇!”李庆东语速极快地说完,伸手就抓向桌子上的银元。
葛宽水一把就抓住李庆东的手腕子。李庆东眼睛里带着恐惧,但是手紧紧抓着银元,朝怀里拽着。
“老葛!干什么呢!你跟着我出来办事,我能白用你?两块钱就放在眼里了?”陈阳瞪了一眼葛宽水,低声说道。
葛宽水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讪讪地松了手。嘴里依然嘟囔着:“我就是觉得这个消息两块钱不值。你问的事我都知道。”
陈阳听了满脸惋惜的神色,颇有点懊悔地说道:“那你倒是早说啊,咱们还用在这里蘑菇?不早就去抓人了。”
“您也没问我啊。”葛宽水低声说道。
“废话,我要是不问这位道长,我怎么知道!”陈阳瞪了葛宽水一眼说道。
“道头,道头。白云观里那才是道长,我就是一道头。”李庆东连忙解释道。
“别在这废话了,咱们走着吧!”陈阳说完大步出了窝棚。
出了窝棚,陈阳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娘的可憋死老子了。这里面太压抑了。”
葛宽水领教了陈阳的出手大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脸谄笑着看着陈阳,一听他这样说,连忙接口道:“可不是怎么着,刚才把我给憋得浑身蛋疼!”
葛宽水原本对陈阳不怎么看得上眼。一个小年轻,有什么啊,还不是上面有俩人,就爬的飞快。他始终认为,北平来的警察中,真正的主事人是于德彪。
但是今天一看,别的不说,就一条消息就给了两块大洋,这要是自己把知道的都告诉陈阳,那还不得赏个十块八块的。
“白寡妇家在哪啊?”陈阳往外面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沿江大街许家屯子。”葛宽水紧紧跟着陈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