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云阁,即是骆蓉蓉在卫府借居时的住处,她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平日里,她最喜欢在亭前观赏红梅,有时还会用法术让它们提前盛开,虽然开过一次就会枯萎,但她却仍然乐此不疲,就算骆璎曾经说过她几次,她却仍像小女孩儿一样的不改初衷。
只是这次,到了季节,梅花全都盛开,她却没有兴致观赏了。她一个人,孤独的站在亭前,眼睛直勾勾的向前望着,一只手无意识的将边上的梅花折下来,再把上面的花瓣一片片的扯去,扔在地上,不一会儿,地上就积满了几百片。
这时,她才看到小碧黄色的裙角闪了进来,顿时将手中的梅枝抛下,满脸喜色的迎上前去,拉着她的手说道:“打听得如何,姑姑是不是真的要把我嫁出去?”她边说边摇着头,“她是我的亲姑姑,怎么会不知道我的想法,这样子就匆匆的嫁出去呢,一定是府里的那些下人们乱嚼舌头根子,回头要我告诉姑姑,让她好生的惩处他们!”
小碧这时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姑娘,我确实到外面去打听了。夫人确实正为你挑人家呢,听说南方的颜氏,也是位列东南九姓之一,又是国姓,家族执掌着国家的大权,他们家里有一位公子,虽然不是嫡长,但也是正夫人所出,颇受宠爱的,要把你嫁过去当大夫人呢。现在府里的下人们都说,夫人真是极疼爱你的,否则这样的婚事,就连卫家的那些小姐们都未必赶得上的……”
骆蓉蓉听到了小碧这样的话,顿时愣在了那里,她的五官似乎都僵住了一样,就像是整个人都坠入了冰窟,呆呆的说道:“怎么会,怎么会,姑姑明明是知道我的心思的,我是她唯一的嫡亲侄女啊……”她猛地抓住了小碧的手,“我去找她好不好,我和她说说我的心思。卫家的小姐有成百上千,谁愿意嫁谁去嫁好了!”
小碧在心中叹气,就是因为她明白你的心思,所以才会这么匆忙的安排你嫁人啊。这也是她念着了姑侄之情,虽然是远远的打发到了南方,但人家也是位列东南九姓的世家,不是凡品,否则,随便找个人嫁了,难道府里的下人还能说什么?她心中想着,服侍了这位表小姐多年,这次帮她打听消息,也算是尽了情分,以后,可真的不能再帮她做些什么了,毕竟自己还要在端明府这里讨饭吃啊。
她轻轻的挪下了骆蓉蓉的手臂,躬身说道:“表小姐这话说得差了,这是夫人的安排,就算做晚辈的也只有听着的份儿,哪有我们下人置喙的余地?我想夫人的吩咐恐怕过几天就要下来,到时候表小姐就要安心的待嫁了,现在还是先做一些准备,免得到时候来不及。”说完她向着骆蓉蓉深深的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骆蓉蓉看着平日里最亲近的侍女,居然对自己也这样漠然,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着对卫玠这么多年的一番情意,一腔的心思全都系在他的身上,最后却落得一个神憎鬼厌的下场,就连自己的侍女都对自己如此冷漠,不禁悲从中来,一行清泪低低的流了下来。
她的心里想着:姑姑这样做,分明是不赞成我和玠弟的事了。是了,她这是要将我远远的打发出去,免得耽搁了她结交藏剑山庄的大事,只是远嫁南国,为他人妇,这一生都要被困在府邸里,我与玠弟,却再也见不到面了啊!
她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喃喃的说着:“难道真的就没办法了么,如果还是几十年前该多好,我们同出同入,一同玩耍,如果能让我再回到那时候,哪算现在死了,也是甘心的!”
她这番自言自语刚刚出口,在身边忽然响起了一个阴桀桀的声音:“原来骆家的女儿,居然这般没用,被人弃了,也只会在一旁顾影自怜,真是生生丢你爹爹的脸!”
骆蓉蓉吓了一跳,她回过头望去,就见到在不远处的花丛中,站着一个少年,但是他从头到脚都被一层黑幕包裹着,根本看不见面容和身形,只是身量不高,只与十一二岁的少年相若。他的声音有些尖厉,像是正处在变声期的那些孩子们所发出来的声音。骆蓉蓉平日里在卫府中养尊处优,出入都有侍女和护卫相随,虽然自己也是修士,却根本没有和人对敌的经验,这时不禁向后退了两步,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你是谁,这是端明府,外面护卫无数,你是怎么进来的?”
少年低低的笑了两声,他虽然看上去有些稚气,但声音却是阴沉而老辣,就像是一个浸淫了尘世多年的人一样。“你不用问我是谁,我只是想知道,如果骆战天知道他死了之后,女儿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可怜虫,他会不会伤心?”
骆战天,即是骆蓉蓉父亲的名字,他当年身为骆家的族长,在那次六国九姓之变中,为了卫家而与叛徒血战,最终惨死。骆蓉蓉那时候还小,这么多年过去,连父亲的相貌都变得淡薄了。而卫家上下,为了避讳,也极少提起此事。这时候想到父亲,忽然间悲从中来,抑制不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如果父亲还在的话,自己的事情,就不会任由他人作主。她忽然对骆璎也生出了一丝恨意,为了自己的儿子,她生生的就不念姑侄情分了么?
骆蓉蓉看着眼前这个黑衣人,有些颤抖的说道:“阁下是什么人,莫非,认识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