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6章 送别(2 / 2)

大国相 余人 4446 字 2021-11-15

一帮迎上前的官员面对着袁炜,当即是哭作一团,那声音可谓是感人肺腑。若不是有人使劲地捏着自己的大腿,站在不远处的林晧然怕是跟着落泪了。

林晧然站在人群外,看着从马车下来的袁炜,亦是特意来到这通州码头给袁炜送行。

虽然岳父跟袁炜曾经昔日因日食的事情闹过不愉快,但在官场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些年的相互打掩护早已经是化敌为友。

特别是得知袁炜竟然能够为严世蕃的案子向皇上求情,虽然不知道袁炜的离开是因为皇上的意思,还是袁炜真的寒了心,但袁炜还是值得尊重的。

袁炜在为官期间,最大的功绩是给嘉靖写出最讨嘉靖欢心的青词,虽然没有为大明做出什么杰出贡献,但亦是没有最做出害人的事情。

在这最后一点上,已然体现着这位阁老的大度,起码能够算得上是君子。

只是好人似乎总是不适合官场。袁炜因为青词得宠于嘉靖,甚至不惜得罪于文官而引起日食的诡辩来讨好嘉靖,但一旦失去了圣眷,却很难再立场于朝堂。

袁炜很是豁达的模样,对着在场的官员拱手感谢道:“多谢诸位前来相送,只是老夫身体欠恙,实在无力再厚颜赖在朝堂!诸位,今后多加保重吧!”

“阁老,您多加保重!”众官员看着袁炜明显不健康的苍白脸庞,虽然最初听到这个消息颇为埋怨,但此刻亦是默默地叹息了一声,纷纷衷心地祝愿道。

人人都羡慕阁臣,但这阁臣的日子似乎并不好熬,却不知为何一下子竟然病成这般模样。

“懋中兄,一路顺风!”董份深深地叹了一眼,整个人显得一晚没在睡的模样,对着袁炜进行拱手道别道。

袁炜望向董份如此模样,却是抓着他的双手,却是语重心长地叮嘱道:“用均,今后行事务必谨慎啊!”

这一番话,已然是透露着真情切意,双眼泛着一丝泪光地望向董份。

他比董份大上三岁,恰好早上一届中得进士,以探花的身份进入翰林院。当董份随后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是董份的“翰林前辈”。

由于同乡的关系,却是没少对董份进行照顾,甚至向董份教导青词的写作技巧。这么多年的相处,两人早已经如同兄弟般。

只是他心里亦是清楚,他突然抽身离开朝堂,董份的处境定然不会太好,甚至无力招架于徐阶那边的攻击。

“下官知晓,亦请懋中兄寻得良医,早日康愈!”董份亦是握着袁炜的手,显得感动地点头回应道。

董份其实提前知道袁炜上疏请辞的打算,只是看着袁炜真的上了这一道请辞奏疏,且皇上没有做过多的挽留,心里还是涌起几分失落。

他跟袁炜早已经结成政治同盟,一度策划着对抗徐阶,甚至想着将徐阶取而代之。只是袁炜突然抽身离开,他却是没有多少底气。

虽然他是挂衔工部尚书的吏部左侍郎,但上面还有着吴山和严讷,仅凭着他一个人的话,恐怕不是擅于谋算徐阶的对手。

只是看到袁炜病成这个模样,他亦是不忍劝袁炜留下来,毕竟生命比权力要更重要。

众官员看到林晧然走过来,便是主动给林晧然让道,很多官员眼睛复杂地望着这个位高权重的礼部左侍郎。

林晧然来到袁炜的身前,虽然知道对方已经失了权势,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施礼道:“下官给阁老送行,请阁老一路顺风!”

“若愚,有劳了!”袁炜没想到林晧然会亲自前来这里相送,显得颇为感动地点头回应道。

袁炜恋恋不舍地望了众官员一眼,便是对着众官员正式拱手道别道:“诸公,有缘再相会,我袁炜归乡矣!”

呜呜……

众官员的情绪似乎到了一个新高潮,不少官员选择跪在地上,当场哭泣了起来,已然是对着袁炜的离开感到不舍。

当然,不少官员还是暗暗地捏着大腿,争取给袁炜留下一个最深刻的印象。

在袁隆辉的扶持下,袁炜走向了那艘停泊在码头边的官船。

“老师,弟子随父亲南归,亦望老师保重!”袁隆煌来到林晧然身前,亦是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林晧然望着这个弟子,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封信叮嘱道:“仲光,你随你父亲途经扬州之时,务必跟杨州城的曹孟联系一下!”

“好!”袁隆辉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信封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袁炜带着家眷登上了那一艘官船,在甲板上跟着众人挥手道别,二十七年前的一幕如同梦境般在脑海中闪现而过。

当年他还是浙江一名普通的举子,意气风发地前来京城赴考,亦是在这个通州码头登岸,怀着雄心壮志要干一番丰功伟业。

只是二十七年的官场浮沉,却让他产生了几分失落。从探花及第的风光,到翰林院的消磨,虽然他凭借青词赢得了美好的前途,但似乎亦是失去了自己。

二十七年如同弹指间,这么多年的宦海浮沉,令到他在京城中成长、成熟和老去,现在仅得一个身残之躯。

船只徐徐地离开,通州码头上的官员还站在那里,只是影子越来越模糊。

袁炜知道二十七年的官场浮沉,在这一刻已然是划上了句号。直到离开之时,他才发现虽然得到不少,但亦是失去得更多,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谈不上值得与否。

或许他没有中得举人,或许他没有过度迷恋于权力的角逐,仅在家乡做一个闲散的教学先生,他会过得开心很多。

只是世事没有如果,他当年选择了考取功名,接着选择了争夺权力,甚至离那个大明首辅的定座仅仅是咫尺之遥。

不过他终究还是败了,败给了自己的这一份善心,败给了自己这具身体,败给了时运不济,败给了那个老狐狸般的徐阶,他只能做为失败者离开这个朝堂。

只是不知他离开之后,内阁的阁臣会如何增补,这个朝堂会如何变化,在这一场看不见的博弈中,谁能笑到最后。

看着儿子袁隆煌走过来的时候,他又是好奇起儿子的那个老师是被徐阶进行清算,还是抓住这次机会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