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泰被打了,还是被个监生打的?”
见郑贵妃不说话,朱翊钧便又说了起来。
“三郎都知道了?”
这次轮到朱翊钧点头了。
“唉,若说我这兄弟,也确实不成器,平日里没少给三郎添麻烦,不过这次却是吃亏了,被打的鼻子都破了,我看着都疼得不行。”
“唉,吃点亏也好,人不能总得意,时间长了这人心就长草了,而且这世上,又有哪人能光占便宜不吃亏,就拿朕来说,这些年吃的亏还少吗。”
郑贵妃闻言,抬眼看了看万历皇帝,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又处处感到诡异。
这是自家兄弟被打啊。
郑贵妃不解,接着便道:“听国泰说,打他还是个监生,这年月,连个监生都能骑到咱家头上来了吗?”
郑贵妃这话说的很重了,而且还意有所指,旁敲侧击的其实连之前国本之争的事也牵扯上了。
不过朱翊钧听了依旧笑语晏晏:“街头打架而已,况且国泰这么大岁数了,还跟一个小年轻争风吃醋,传出去不好听。”
好吧,郑贵妃听完这句话,心直接凉了一截,往日里朱翊钧可不是这样,一说起外廷那些文官,都气的不行,今日怎么转了性子。
“嗯,三郎说的是,可是这国泰竟然被一个监生打了,这事传出去,于皇家的威严也好吧,那个监生不在国子监里好好上课,竟然去喝花酒,成何体统,我看那刘宗周也是老糊涂了,都说他公正严明,我看也这么会儿事,据说那监生还和女妓有染,还是相好的。”
郑贵妃不再旁敲侧击的劝说,见万历皇帝有些顾左右而言他,便直来直去的说了。
“那以贵妃之意,此事该如何了?”
朱翊钧又把皮球踢了回来,不过郑贵妃却不敢接了。
郑贵妃能在万历皇帝屹立数十年宠信不减,除了好准了万历皇帝的脉,更为关键的是郑贵妃不干涉朝政,虽说国本之争里面也有她的影子,但是对于大明的日常政务,她从来没有染指过。
不过郑贵妃虽然不接这话,但是态度还是表露的一清二楚,一张脸直接拉了下来。
见郑贵妃虎着脸不说话,朱翊钧只得将那几份弹章挑了出来。
“哎,就国泰这事,朕还没弄明白呢,这弹章就来了,你看看,你看看,这事朕怎么还好插手。”
郑贵妃结果奏疏一看,果然是弹劾自家兄弟的,而且里面还连自己一起弹劾了,说她纵容胞弟行凶,有违皇家颜面,建议皇帝将其废了贵妃称号。
郑贵妃读完,脸色更差了。
因为国本之争的事,郑贵妃和以东林党为首的大明文官集团算是杠上了,所以凡是牵扯郑贵妃的事,即使鸡毛蒜皮的事,都能上纲上线。
“算了吧,此事就到此为止吧,闹大了又是一场风波。”
万历皇帝抚掌安慰郑贵妃。
见万历皇帝依然如此,郑贵妃也不敢再强辩,但是心里却没有咽下这口气,这次的的确确是自家兄弟吃亏了,这事若是忍了,那以后她也没法再在宫里发号施令了。
因为当今的皇后王喜姐体弱多病,所以宫里的大小事务就由郑贵妃操持,虽无皇后之名,但却行皇后之实,所以为了自家威严,郑贵妃也得好好出了这口气。
宫里暗流涌动,宫外早就鸡飞狗跳,一大早的莳花馆早就翻了天。
“说,玄儿哪去了?”
莳花馆的大堂上,李外婆拿着藤条恶狠狠的对着屏儿姑娘,屏儿姑娘身上已经挨了好几鞭子。
可是这事屏儿姑娘确实不知道,因为鱼玄机走的时候,也没跟屏儿说什么,屏儿也是委屈的不行,不过却是委屈鱼玄机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她,不把她当姐妹。
不过对于鱼玄机如今的处境,做出这样的事来,屏儿也是理解,得罪了郑国舅,那以后还能有好,虽说之前有卢公子帮他出头躲了一时,但却躲不了一世,三十六计,确实走为上计。
早上,屏儿去叫鱼玄机起床,却发现鱼玄机不在房间,屏儿起初以为她早起去了茅厕,但迟迟未归,屏儿便慌了,先是找了茅厕,之后又将莳花馆里外都寻了,这才明白,鱼玄机是真的走了。
屏儿赶紧将此事告诉了李外婆,然后莳花馆便直接炸了。
正审着李外婆,忽然一个平素里与鱼玄机关系最好的女妓高声叫着,拿着几封信来了。
“妈妈,这是玄儿留给咱的信,是在她房间里找到的。”
那女妓说着将几封信交给了李外婆。
李外婆此时正在气头上,心里急的不行,接过信便一封封的打开看了。
信一共是三封,一封是给李外婆的,一封是给屏儿的,一封是给莳花馆的众姐妹的。
给李外婆的信,鱼玄机则是说了自己的迫不得已,这些年感恩李外婆的养育之恩,将这些年的积蓄两千两,全留给了李外婆。
给屏儿的信则是说了自己来不及道别,希望来世再做姐妹。
给屏儿的这封信很及时,正好消除了李外婆对屏儿的怀疑,屏儿抱着那封信便哭了起来。
对莳花馆众姐妹的信,则是怀念了这么多年自己受众人的照顾。
鱼玄机这人虽在欢场,但却是一个晶莹剔透之人,于人情世故可是精通的很,这三封信到让莳花馆的一众姐妹连连掉泪。
“唉,妈妈,玄儿这姑娘也算是有良心,出了这事,也是玄儿迫不得已,她若是在咱莳花馆,咱少不了受那国舅爷的算计,倒是连累了您,如今玄儿走了,也正好给国舅爷一个交代。”
跟鱼玄机要好的那个女妓会说话,鱼玄机不辞而别,正好给莳花馆免了一场泼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