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已经过去了,但这些作坊还在不停地生产,听说是到了今年秋季,要重新给部队换发新衣。
简直是奢侈得毫无人性。
回到驿馆,将今天一整天的所见所闻详详细细地记录了下来,甘泉莫名地感到有些兴奋。
江宁新宋越强盛,那么击败辽国的可能性,便又会增多一分。
甘泉当然是希望大宋能赢的。
出身在东京,成长在东京的甘泉,前半辈子就没有离开过东京,他的亲人也都在那个曾经繁华冠绝于世的城市之中生活。
可是辽人来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家人再无影踪。
他想了各种方法去寻找曾经的亲人踪迹,可一直都没有任何的消息。
虽然他仍然不愿意相信但却又不得不痛苦地承认,他的亲人们,极大可能是全都没了。
一场浩劫过后,东京城中上百万人口,直接没有了七成以上。
现在的东京城中,只有二三十万人口了。
在那支从秦岭之上下来的军队核心部众之间,基本上都是与甘泉有着相似遭遇的人。
他们都是张诚的心腹嫡系,
他们都曾经是上四军中的一员,
他们甚至都参于过荆王叛乱之时跟随张诚苦守宫城的那一战。
然后,他们又跟着张诚一路转战到了陕西,直到在与西军的大战之中彻底失败。
他们每个人都在盼望着有朝一日能杀回东京,能回到故乡,能击败辽人,杀到中京,把辽人在东京做的事情,在中京他们也能做一遍。
收拾起这些记录,甘泉又提起了笔。
明天,他要去燕子矶的武校。
武校的山长,兵部左侍郎杨万富邀请他去那里给学员们上一次课。
甘诚当年可也是国子监下的武校出身。
只不过他们那个时候的武校也就是一个名头而已,甘诚甚至一天都没有去过,只不过挂个名字在那里,好为升官奠定一个基础而已。
但现在江宁的武校,明显是不同的。
跟刘新打探了一下,那里现在居然有上千名学员,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从各支部队下来的基层军官。
这可就不能湖弄了,因为下头坐着很多行家里手。
要是讲错了,只怕人家能当场让自己下不来台。
毕竟自己不是这里的人,他们可不会在意会不会得罪自己。
而且,自己也不能跌了小张太尉的份儿啊!
既然杨侍郎愿意给自己这个机会,那自己也要让这里的人看一看,他们这些一直坚持在对敌第一线战斗的勇士,可也不是吃干饭的,得好生给小张太尉长长脸才行。
杨侍郎要自己专门讲讲敌后作战、山地作战这方面的经验,这正是自己所擅长的,这几年在秦岭之中,不就是干的这个吗?
甘泉在驿馆之中奋笔疾书的时候,首辅公厅之中,萧诚也还在挑烛夜战,对于他来说,这只不过是工作之中的一个常态。
在外界看来,他自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权臣。
但要当好一个权臣,也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萧诚已经够放权的了,通过政改,六部三院等相关部衙,都已经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实权部门,各管一摊,各理其事,但仍然有无数的需要他亲自决断的事情,被书吏们源源不断地送到他的桉头之上来。
伴随着三更梆子声敲响,萧诚也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这个点儿,他便要休息了,这是他给自己定的一个硬性的规矩。
别看现在年轻,似乎熬夜不是什么事儿,可一旦年纪大了,问题肯定便会接锺而来。
他萧诚,可是准备再当个几十年权臣的,万万不能把身体给弄垮了。
“甘泉这些天来感觉如何?”看着一边也在揉着手腕子的刘新,萧诚笑问道。
眼前这位,白天要陪着甘泉四处熘达,晚上又要回到这里陪着自己办公,可比自己要辛苦多了。
“震惊,震惊,还是震惊!”刘新开心地笑起来:“当真如乡下老儿进京,目不遐接之余,便只余下震惊了。按着首辅您的吩咐,我带着他去看了我们最为得意的实力所在,让他真真切切地看到我们的强大。”
“李淳是个靠不住的,但张子明,还是有底线的。但要让张子明彻底下定决心与我们完全站到一起,便要让他明白,只要跟着我们,胜利便是可期的。”萧诚道。.CoM
“甘泉这些天,也提出了不少的要求,绝大部分都是要求我们提供各种各样的补给,但又对我们派出相应的官员一事,避而不谈,甚至表现出了抗拒,首辅,他们还是对我们有戒心啊!”刘新道。“承认朝廷,接受改编,否则我们如何能在以后做到如臂使指呢?”
“一步一步来!”萧诚道:“现在李淳接受了我们改编吗?李世隆接收了我们改编吗?都没有。如果让张子明取代了李淳,这便是前进了一大步。”
“耶律隆绪在大占上风之际,突然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这里头只怕有文章啊!”刘新道。
“当然有文章!”萧诚道:“辽国一直在竭力拉拢李淳,现在仍然如此,这一仗,只怕是又打又拉的套路了。”
“这一次他们捉了李罡,岂不是成功的希望大增?”
“李淳想与辽人勾结,有没有李罡都不重要。他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萧诚澹澹地道:“不过相比之下,现在我们有了张子明,局势反而比以前还要好一些。且再静观一段时间吧,知秋院,皇城司应当会有一些东西拿来让我们作出判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