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灭亡后,这么多人放着留下来就能安稳的好日子不过,拖家带口追随重建的小朝廷,绝不是为了送上门来做肥羊的。
而江南“百姓”之所以愿意支持新朝廷,很大一方面乃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土地兼并的受益者,而大同蛮子来了就要分他们的地。
尽管,大同帝国实际上并不打土豪分田地,但其国政造成的最终结果也差不多。
当此之时,新宋政权就应该旗帜鲜明地保护这些不忘前朝善政的既得利益者,以展现本国与大同帝国的本质不同。
括买官民马,劝出财助国之事朝廷可以做以救急,却不能放任军头们来做。
在收回各地税收补贴军用之前,先拆自家老子之前辛苦攒下的人间神国家底,各方绝对不会有意见,想来远在燕京的太上皇知道了,也会“甚慰”吧。
其三,置三省、枢密院赏功司。并置沿江、要郡、次要郡帅府四十二,帅守兼都总管,守臣兼钤辖、都监。别置水军四十七将,造舟江南诸路。
又诏陕西、江南诸路帅臣团结军民,互相应援。增诸县弓手,置武尉领之。
无论是稳定内政,还是与敌国展开外交,最终目的都是保住新宋政权。
当前问题的关键是同强宋弱,双方的力量根本不成正比。
新宋政权与大同外交只是手段,自身若是没有能够保住本国利益的锋利爪牙,那就别怪别人三天两头打上门来要求割地赔款了。
对于这一点,赵构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
新宋能不能真正站稳脚跟,只有等到下一次同宋大战之后才能见分晓。
在此之前,新宋朝廷做再多的战争准备都不为过。
因而,其人这段时间除了整顿国政统合内部力量外,还继续向大同帝国展开外交攻势,以求麻痹正乾皇帝,尽可能拖延两国下一次大战爆发的时间。
还别说,当小赵官家以孝敬自己父母的名义,再次派出万俟卨前往燕京送上新宋“土产”后,两国关系终于取得了重大突破。
正乾皇帝为宋主的“孝心”所感,释放了赵构的生母宣和太后韦氏(韦氏原本封号是贤妃,赵构登基后,遥尊其为宣和太后)。
大同与大宋两国即便是屡次大战期间,也没有中止外交活动。
而且,占尽优势的大同帝国并不是一味压榨大宋,还会开出一些互惠条件。
几年下来,大宋王朝上下都适应了正乾皇帝这种极其古怪的外交原则。
此番,万俟卨能够迎回宣和太后,也没有出乎一些聪明人的预料。
想来这又是一次“互惠”外交,新宋肯定为此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只不过新任右正言的万俟卨极其油滑,满嘴没句实诚话,没人知道其人究竟代表官家向大同出卖了哪些利益。
只有赵构自己清楚,其人真的没有出卖太多国家利益。
而且,事情也并不像表面这样顺利。
正乾皇帝这次还是没有接见宋使,却让万俟卨给赵构带回了其人的口谕:
“勿要分心,安心备战,等朕会猎荆湖”。
很明显,正乾皇帝早就窥破了小赵官家的心思,也配合了后者的表演。
但这些小手段可一,可二,却不可再三。
新宋政权还是要在军事上取得胜利,才能赢得与大同帝国正常对话的机会。
不过,徐泽这道口谕是由大同外部尚书王四亲自传给万俟卨的,两国中仅有徐、赵、王、万俟四人知道此事,这也就给小赵官家留下了可操作空间。
宣和太后回归的当日,赵构率百官出城相迎,俨然将此事当做了自己的政绩。
随后,又以贤妃潘氏生皇子赵旉,赦天下,并在邸报中大肆宣扬赵氏的接连喜讯。
借着这两大喜事带来的巨大声望,赵构终于熬过了最难的政权初创期,也彻底巩固了自己的皇位,终于可以动一动勉强凑合到一起的别扭朝廷了。
当然,这事用不着小赵官家亲自下场。
早在新宋朝廷迎回宣和太后的第二日,就有嗅觉灵敏的大臣上章,
弹劾尚书左仆射兼中书侍郎李纲曾以“灭国之恨未报不宜主动和谈”为由,阻止万俟卨出使大同,意欲隔绝天家亲情,其心可诛。
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朝堂再起争斗,小赵官家依然采取了“留中”处置,却没有指责上章之人不顾大局云云。
聪明的朝臣们敏锐地发现到了皇帝的态度变化,纷纷上章谴责李纲的各种大逆不道行为,恨不得将大宋灭亡的全部责任全扣在其人身上。
“倒李”行动迅速升温,之前一直被李纲压得死死的黄潜善、汪伯彦二人也终于从幕后走向了台前,公开自己的“倒李”立场。
一面是元老重臣,一面是皇帝的心腹亲信,矛盾一旦公开,小赵官家必须及时做出明确表态,绝不能继续和稀泥。
当然,既然是朝堂争斗,肯定不可能真的一面倒。
有人急不可耐地冲上去疯狂乱咬李纲,以换取给皇帝做狗腿的机会,自然也有人为了江山社稷做诤臣,欲要保住刚直的李相公。
朝堂上的争斗不断升级,很快就转移到了民间。
陈东、欧阳澈等人接连上书三次,历数黄潜善、汪伯彦、张浚、杨沂中等奸臣蒙蔽圣听,隔绝内外,孤立忠良,
要求小赵官家挽留李相,罢去黄、汪,且不该偏安荆湖,应立即组建亲征行营,明确宋同不两立的政治立场。
几乎是靖康元年李纲免职事件的翻版,在小赵官家罢免李纲之后,陈东、欧阳澈等人再次组织民众伏阙上书,以让年轻的皇帝听听“民众正义的呼声”。
可惜,小赵官家确实很年轻,所以也很冲动。
伏阙行动刚刚开始尚未形成规模,赵构便命御营缉拿了裹挟民意威胁自己的暴民。
当日,“语涉宫禁”的贼首陈东、欧阳澈便被一并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