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已经清野,南阳周边刍藁且竭,使其不得进掠,敌进退不得,必……”
“四面十里间各屯兵两万”就是八万,再加上“选派万骑”,城中还得留守必要的兵马,总数至少得要十万人,问题是临安城中满打满算能有两万兵么?
梅尚书此番高论已经不是什么纸上谈兵了,而是完完全全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此公的神经之语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激发了众臣的想象力。
有臣子便提出如下建议:
“同军大举而来,其国内必然空虚,官家可走使以元帅拜康王,集兵扬言直捣燕京以动其心。潜军敌后,合四方勤王之师,统其背夹攻之,敌不难亡……”
很明显,相对于梅执礼张口就来的十万大军,这个建议明显更具有操作性。
不少大臣相继附议,并建议元帅之职不足以显示决心,必须冠以“大”字。
至于临安能不能坚持到康王统兵夹击同军的那一天,则不在这些的人的考虑之下。
赵桓早就分寸大乱,又被臣子们的七嘴八舌吵晕了头,完全失去了对形势的判断力,当即命中书舍人起草圣旨,以康王构为勤王兵马大元帅。
圣旨拟订,传旨却是个大问题。
同骑很快就要打到城下,潜入敌后传旨险之又险。
没想到当此危难关头,原本畏惧同军如虎的大臣们却踊跃争取这个危险的任务。
或许,借机逃离临安,“潜入敌后”,才是他们的本意吧?
不过,已经麻爪了赵官家是没有这个判断力了。
其人稀里糊涂间就接受了臣子们的建议,将圣旨复制了数份,并派出若干得力臣子立即出城传旨。
成事者不谋于众,心力憔悴的赵官家算是切实体会到了这句话。
眼见臣子们再商议下去也拿不出什么有用的计策来,还会因为争吵而让人更加心烦意乱,赵桓也不想再留他们给自己添乱,便宣布退朝。
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唐恪单独留了下来请求入对(大宋之前已恢复三高官官名为元丰旧制),赵桓以为其人有定国妙计,准。
于是,唐相公进言:
“唐自天宝而后,屡失而复兴者,乃是因为天子在外,可以号召四方。今宜举景德故事,留太子居守而幸陕西,连据秦雍,领天下兵亲征,以图兴复。”
数日前,同军渡河的消息传至临安,唐恪就曾说过类似的话,皇帝没有同意。
但此时赵桓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
其人当日即位后,都能躲起来不接受群臣百官的拜礼。
现在大难临头,首相都建议逃跑了,哪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只是,皇帝只有带着文武百官至少是部分重臣一起跑路,才能继续行使皇帝的权力,根本没法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外,之前才由中书侍郎改判南阳府的何矯赶进宫中,引用苏轼《论周东迁》“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缪者”之论劝谏皇帝。
六神无主的赵桓被何府尹一顿喷后,又怂了,只能无奈放弃跑路的计划,并拜后者为门下侍郎以示改过诚意。
随后,赵官家又在众宰执的陪同下巡幸城中,以示天子不抛弃臣民之意,尽力消除跑路消息走漏造成的恶劣影响。
临安成为陪都之后,城中军民没有享受到几天大宋第一等人的优越感,却一再承受大军临城的极大压力。
又因为朝廷为了筹措巨额的战争赔款,而逼迫都人纳献,导致百姓戾气已深,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炸锅。
果不其然,御驾没有走出多远,临安百姓便拦住了天子车驾,出言要打死蛊惑皇帝放弃临安西幸的奸臣唐恪。
现场迅速失控,唐恪自知触了众怒,当街叩拜请辞。
赵桓为求自保,只能罢其为中太一宫使,又以门下侍郎何矯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这才堪堪让混乱的百姓安静下来。
利用换首相绝招,赵官家再次成功躲过了眼前的危机,但巡幸没却是法继续了,其人只能仓惶逃回宫中。
当晚,穰东镇再次传回消息。
幸好,这次不算是坏消息:同军还未到达穰东,之前乃是溃军过境误报。
同宋两军服饰有明显的差别,四散乱跑的溃兵与建制完整的军队行进更是完全不同,如此大的差异都能误报,可想守军紧张成什么样!
但赵官家惊魂未定,已经没有心思追究这些问题了。
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迟早都要面对,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差别?
正如赵桓所向,次日下午,同军骑兵便抵达临安城下。
这部骑兵仅有三个营,主要任务是监视守军,掩护岳飞的后续行动,却引起了临安城中军民极大恐慌。
为了壮胆并解决守军数量不足的问题,赵桓战前曾接受兵部尚书孙傅的建议,临时征召青壮协助守城。
事实证明,专业士兵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交给乌合之众,结果只会坏事。
协助守城的青壮见到同骑汹汹而来便吓得失声尖叫,士气本就低下的守城兵卒也跟着惊慌,并纷纷弃械而逃。
东壁统制官高师旦上城弹压,混乱中遭众人推挤跌落城下摔死。
幸好临安城墙高大又有护城河环绕,同骑没法趁机抢城,临安才没有就此陷落。
但尚未开战大宋便失一大将,仍为接下来的守城战蒙上了阴影。
赵桓慌忙下诏罢百姓协助守城,改以保甲代之。
到了这时,其人才在慌乱中想起虽然不会打仗却能鼓舞人心的李纲,赶紧派快马传召后者为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命其速速进京戍卫。
不过,这个病急乱投医的诏令显然是起不到作用了。
还没等远在江南西路安置的李纲收到起复诏令,同军三个师的骑步兵就陆续开到了临安城下。
队伍展开后,同军统帅岳飞没有直接派使入城,要求赵宋君臣三日内出城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