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有人不顾河水冰寒,跳入荷水之中。
嘣——咻——咻——咻
啊——啊——啊——
刚跳入荷水中的士兵溅起几捧血花,死在了范琼的连珠箭之下。
若是以往,范副总管展示这番神技,少不得会引来将士们的连番叫好。
此时,混乱的现场却是迅速安静下来,丘八们看着脸色铁青的范琼,或惊恐异常,或怒目圆视,等着其人给自己的行动一个合理的解释。
范琼扫视众人,全然不惧下属各种复杂的目光。
其人本是一个低贱的普通军汉,能够爬到现在的高位,靠的是血腥残酷的战场上杀人无数,自有一股狠厉。
“老子自认往日待你们不薄!该分给的钱分了,想睡的娘们也让你们睡了,这个时候谁也别给老子怂!”
“可,总管,他们是骑——”
“没有可是!你们是觉得自己两条腿跑得过他们四条腿?还是觉得跪地投降,他们就会放过咱们?”
同军军纪严明,没有屠杀俘虏的恶习。
但同军也不是不愿杀生的佛陀菩萨,真要杀起人来绝不手软,罪大恶极者便是主动投降,也逃不脱他们的严厉惩处。
大宋王朝近些年江河日下,内部反叛不断,为维护统治而平定的动乱也不断。
对外屡战屡败的禁军正是靠着持续的平乱战争来恢复士气,维持“血性”。
十年前的泸南夷乱,平乱大军所过之处一片白地;
五年前的方腊之乱,官军更是与贼军共同创造了“戕平民二百万”的记录。
范琼能以平定民乱发迹,靠得就是一个“狠”字。
不仅要比乱军狠,还要比其他官军更狠。
若非手中沾染无辜百姓鲜血者,又如何能够成为他范副总管的嫡系人马?
生逢乱世要想出头,就不能讲什么仁义道德。
范琼纵容麾下士卒借平乱之机烧杀淫掠,可不是为了示恩部属,而是为了关键时刻能要挟这些注定回不了头的罪人拼命。
之前命令他们杀戮袭庆府溃兵时便是如此,现在动员他们抵挡同军骑兵也是如此。
众兵士想起了死在自己刀枪之下无辜者的惊惧、绝望和不甘,勾起了深藏心底的恐惧,赶紧扭过头,不敢再瞪着范琼。
数里距离对骑兵来说也就是一会的功夫,范琼见众人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便不再浪费时间,当即高举长枪。
“今天就一个要求——老子没死之前,谁也别逃!想杀咱们,先看看他们的牙口够不够好!”
“杀!”
这并不是岳飞第一次遇到敌军负隅顽抗的情况。
过去的三年里,其人在草原上与辽军、与马匪、与部族武装打过大大小小数十次仗,各种情况都遇到过。
逃无可逃返身搏命的敌人因恐惧而最脆弱,也因绝望而最危险。
范琼部兵马尽管只有两千人左右,又因为逃跑的途中仓促列阵,队列并不严密,破绽很多。
但其人选择的列队位置非常好,正处于荷水与桓沟汇合的“V”字型地段处,宋军东、西、南三面皆水,仅有北面临敌。
而且,宋军阵列前是一面冲积河滩,地上很多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的光滑卵石和软质沙土,骑兵驱马通过这样的地形,速度必然大受影响。
因而,岳飞老远看清宋军的情况后就停了下来,并没有借着马速冲击敌阵。
河滩上,宋军士兵见来势汹汹的同军骑兵竟然不发起冲锋,均松了一口气。
范琼却心中警铃大作,这种地形和形势下,他不怕同军骑兵冲锋,却怕敌人跟他比耐心——靠恐吓才提振的士气,又能维持多久?
远处,岳飞驻马观察着周边地形,并询问前锋耶律九斤破敌之策。
“九斤,你有什么好办法对付他们?”
岳飞麾下的将校都知道师正打仗极有灵性,各种战术信手拈来,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抓住敌人的破绽给予致命一击。
但只要时间允许,岳飞一般不会直接定决心,而是先考校部属应对之策,以此锻炼众人。
这是其人参军之初做徐泽亲卫期间,跟着皇帝陛下学到的教学方法。
正乾皇帝爱以军议的形式锻炼年轻人行军作战之能,原本“战斗直觉”极强,不善与他人分享心得技巧的岳飞硬是被徐泽生生别了过来。
“敌军要过河,怕被咱们攻击,不得不背,背着河列阵,目的应该是耗到天黑以后再偷偷渡河。”
耶律九斤早年能做天祚皇帝的御帐亲军军官,智商和能力自不用怀疑。
金军打进西京道后,天祚帝逃入夹山,全无恢复河山的雄主之相。
耶律九斤失望之下,弃天祚而投天锡,却在途中被萧近海俘获。
彼时,天锡帝耶律淳已经死在了燕京城破之前,胜利者正乾皇帝不仅没有屠杀城中剩余的契丹人,还给失败者耶律淳发了丧。
受此感召,很多契丹人毅然背弃已经没有希望的大辽,投身新崛起的强者同舟社博出路。
耶律九斤便是其中之一,并且做得更彻底,学萧近海一样,主动束发读书。
几年下来,其人的变化极大,举手投足之间,已于其他汉人军官没有多大的区别。
“咱们可以提前派一队人过河,敌军没了退路,肯定要慌。然后,咱们再劝降,搞不好他们就会自己乱起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