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赵佶将亲自登台主祀,举行上元金箓斋。
此斋设普天大醮三千六百分位,召请三境至尊、十方上圣、玉京金阙天帝天真,十方师尊圣众、三界官属及一切威灵,以祈求诸神灵护佑大宋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因此,太宰王黼等人倒是不怕因为出使大同而错过了这一盛典。
这一次出使任务虽也紧急,但同军毕竟还在河东路,对开封府的威胁远没有在开封府时那么大,王太宰倒是不用又把自己和使团众人搞得血肉模糊。
即便如此,其人还是不敢有丝毫耽搁,一路急赶慢赶,终于赶在元日(春节)前,到达了大同燕京府。
大同政权初建,正乾皇帝又提倡一切从简,没那么多繁文缛节。
但元日前后仍有很多庆典和祭祀(包含祭祀同舟社成立以来牺牲的忠烈)活动需要徐泽亲自组织,其人便将接洽赵宋外交使团之事交给了外部尚书王四。
两国一日处于战争状态,开封府就一刻不能安宁。
王黼肩上的压力极大,又清楚正乾皇帝的个性,不敢有丝毫隐瞒,乃直接向王四和盘托出了教主道君皇帝开出的加码。
“陛下,赵宋君臣这次是真的急了,开出了割河东路半数州府,付金十万两、银两百万两以做战争赔款,并拟参照宋辽传统给大同交纳岁币一百万匹两每年的条件,以求两国息兵。”
自徐泽开始造反后,宋军就一直被同军按着打,不断损兵折将。
为保住江山社稷,赵宋朝廷花在赔款、抚恤和扩军上的钱财不计其数,导致国库日紧,越来越拿不出钱来。
而随着大同王朝越来越强势,赵宋百姓对赵氏社稷存续也越来越悲观,为备兵荒,消费欲望明显下降,还有一些上户成窖成窖的藏钱。
如此一来,赵宋朝廷又一次“缺钱”了,短时间内根本付不起巨额的战争赔款,赵佶派王黼来燕京谈判时便主动提出以金银折现。
这一点也是参照宋辽传统,赵宋每年向辽国交纳的岁币便是绢、银两项。
所以,才有“匹两”作为计量单位。
“亏赵佶想得出来,我堂堂大同岂是没见过钱的蛮夷,要他岁币做甚!是不是我嫌这点钱不够,他赵佶还准备对我称兄?”
听王黼的言外之意,赵佶还真有这意思——赵宋短期内没有再战之力,只要大同愿意停战,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但王四跟了徐泽多年,自是清楚皇帝不屑于在赵佶的面前称兄。
“陛下的意思是?”
“赔偿的金银咱们日后改革币制用得着,岁币就不要了。具体如何办,我会让曹孝才跟他们谈。咱们与赵宋‘公平买卖’,光明正大的挣钱不好,何必担上恶名,要他们一点‘死钱’?”
“臣明白了!”
对大同臣子们来说,正乾皇帝就是一个取之不竭的思想宝库,从皇帝的身上,不仅能学到矛盾论、治国根基论、战争演进学,还有“整体经济论”,等等。
就连天资不甚高的王四都知道了对国家来说,“死钱”不是“钱”,能盘活国内市场,让钱加速流通并惠及更多百姓才是钱的道理。
谈完了息兵条件,王四立即转入两国的外交关系调整。
“对赵宋的乞和,臣该如何答复?”
徐泽笑问:“乞什么和?”
见王四发懵,半天没想明白,其人乃点拨道:
“河东路之事,因何而起?”
严格地讲,自从大同和赵宋正式勘界后,同宋两国外交关系就已经正常化了。
可没过多久,赵宋朝廷就不顾两国刚刚签订的和约,擅自招诱“大同百姓”南下。
大同朝廷先是以国书向赵宋提出严正交涉,要求其国限期给出说法。
但赵宋君臣却误判形势,认为大同刚刚建国,内外压力极大,同军不可能冒着多面开战的风险南下,而断然拒绝了大同的无理要求。
之后,徐泽一面发出警告,一面率大军南下并攻入滑州,以惩戒赵宋帝国的背信行为,逼迫其认清绝不可怠慢大同任何意见的事实。
赵佶也从这件事中吸取了教训,立即遣使惩处河东官员,并命边地州府放同军入境,实际已经做好了放弃河东路的打算。
但教主道君皇帝不负责任的甩锅行为却受到了使者秦桧的强烈抵制,后者不仅没有如实传旨,还蛊惑知代州事郭仲恂带领军民坚决抵抗同军。
由此,引来蓄谋已久的同军大规模入侵。
至于之后折可求率军南下太原府抗同,赵宋将门联手逼迫朝廷出兵等等,不过是这件事持续发酵的结果。
当前的形势是赵宋没了生力军而不敢打国战,大同也不想破坏既定方针贸然掀起灭宋的全面战争。
所以,同宋两国围绕河东路的战争更应该理解为“局部冲突”才对。
既然两国都没有正式宣战,自然不存在“乞和”一说。
王四理清此事的来龙去脉,恍然大悟。
“陛下的意思是还要穷究赵宋归来人之事?”
其实,大同介入河东路原因并不是太重要。
只要徐泽贼心不死,无论赵宋怎么做,同军迟早都要入侵河东路。
但赵佶不知死活,授意河东官员招诱辽地百姓南下,却是主动授人以柄。
而同军侵入河东路后,各地养不熟的归来人纷纷反叛,更是让节节败退的宋军雪上加霜。
为改变被动形势,河东路未沦陷州府的官员尽皆采取断然措施,少数官员选择了弹性更大的驱逐离境,更多的却是无差别残杀归来人,以除后患。
所以,对徐泽来说,河东之事还远没有结束。
“对!咱们大同做事须得有头有尾,河东路要取,为流离百姓主持正义之事也必须做,还得做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