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宋重文偃武的传统,折氏若想转型,希望就在折可畏、折彦质这样的家族子弟身上。
因此,折可求虽然对读多了圣贤书脑子转不过弯的彦质有些不喜,却没有呵斥其人,而是耐心教导这位实际大自己九岁的堂侄。
“彦质,你要记住,不是咱们要出兵,而是同军都打上门来了,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咱们没有任何退路!”
“可是,大——”
迎上折可求严厉的眼神,折彦质没敢再说话了。
其人并不是不知变通的书呆子,也非常清楚家主的意思,只是此战关系重大,身为家族子弟,不得不进言。
而折可求身为家主,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真实世界之中,人与人的命运紧密相连,没有谁能真正孤立存在。
早在政和五年,徐泽率登州第二将入泸南平定夷人之乱,就吸引了一些将门注意力。
毕竟,作为大宋王朝的打仗“专业户”,每家将门都有自己的“责任田”。
现在又多一个强势崛起的军头,很大可能会在若干年后变成新的将门,也意味着不大的饼子要多一个人来分食,给予适当关注是应该的。
但当时的同舟社还很弱小,不足以引起老牌将门的警惕,仅是关注而已。
而徐泽跟知州王师中多次冲突并将之驱逐的风波传开后,这些人才发现自己瞎了眼,竟然平白关注了一个不懂收敛的傻子。
待京东东路李子义突然作乱,徐泽出兵平贼,二者打得两败俱伤,各家将门更是袖手旁观看笑话。
之后的故事太过魔幻,先是李子义再次出山,一再击败官军实力暴增,还打败了最精锐的西军,俨然已经失控。
紧接着徐泽受朝廷邀请出兵,灭掉了李子义。
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下来,京东东路全境和京东西路、淮南东路部分军州就莫名其妙的被徐泽占去。
不经意间,他们看不上的小军头竟然已经展现出了改朝换代的野心和手腕。
这下,徐泽真的引起了利益相关的各家将门强烈关注。
洛阳种家的种师道在研究徐泽,刚刚继承家主之位的的折可求自然也会研究徐泽。
“自晋、汉以来,独据府州,控阨西北,中国赖之”的府州折氏根植于麟、府两州两百余年,是赵宋传承最久根基最深厚的将门。
赵宋王朝需要折氏保持一定的武力对抗西北二虏,折氏也需要赵宋朝廷的大义和钱粮支持,二者分工明确,利益早就牢牢地捆绑到了一起。
折可求并非不能接受改朝换代,前提是新朝廷能保证府州折氏的利益。
麟府两州地处抗击夏、辽两虏的第一线,家族子弟频繁上阵难有寿终正寝者,但这里却是折氏可以威福自专的自留地。
只有军事孱弱的赵宋政权才可能允许这块自留地的存在,同舟社的政权却直达社会最底层,绝不会允许折氏这样的将门存在,二者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
一旦让徐泽得了天下,拥有两百多年根基的府州折氏将会走向终结。
可惜,府州折氏终究是力量有限的地头蛇,不能离开河东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舟社坐大。
待徐泽率同军北伐并打到了蔚州之后,折可求就秘密动员在外统兵的家族子弟:遇到同军入侵,不要有任何幻想,必须毫不迟疑地打回去。
折可求其实非常清楚以折氏如今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撼动灭亡了辽国并建立自己国家的同军。
但就算知道打不过,也必须硬着头皮打。
折氏存在的价值本就体现在下死力对抗外敌中,只有证明了自身的价值,才能将赵宋朝廷和府州折氏进行了一百多年的合作延续下去。
就算朝廷顶不住压力退缩了,府州折氏还得继续打——不能打痛敌人的对手,没有资格赢得敌人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