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也猜不到南朝的想法,只是有一点推测,这几年我朝内忧外患,南朝同样不稳,应该也发生了动荡,这个同舟社徐泽和南朝朝廷似乎并不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
耶律延禧以手扶额,陷入沉思。
随着同舟社的逐步崛起,同舟社徐泽的事迹也频繁传入耶律延禧的耳中。
辽国皇帝对这个神秘人物并不陌生,但因为关键信息的缺失,始终看不透此人。
当年在咸州被实娄驱逐消失无踪的徐泽,六年前占据辽东南路又命蒲离卜返回大辽讨封的徐泽,以及现在出现在南朝河北并悍然打上门来的徐泽。
当徐泽所有的事迹开始重合后,耶律延禧似乎抓住了某些关键信息。
“你是说,这个什么同舟社派水军骚扰我朝沿海,真的只是为了对我们之前派兵威胁南朝边境做出的回应?”
“……”
耶律大石的确有这样的猜测,但他也不敢肯定,只因为其人也看不懂徐泽。
……
“徐某不才,愿打破这地域之别,有生之年,游遍这天下,见识最壮丽的山川,摘录最动人的诗篇,集天下之美景美文汇而成书。”
“让天下人足不出户,亦能知晓这天下之大,遍地壮景;化外之民,亦有美文;万里之外,还有文明!”
这些动人心魄的豪言壮语多次出现在耶律大石的梦中,但那个豪迈洒脱“踏霞行、客天下”的徐霞客却已经消失在了这人世间。
取而代之的,是狡诈阴险、极擅钻营,游刃于辽、金、宋、丽等势力之间的可怕阴谋家徐泽。
八年前,燕京开阳门外的偶遇,勒德山下的再相逢,以及之后茫茫雪原的携手共进,都似乎是一场非常不真实的梦。
就如同国力鼎盛的大辽也随着时光消磨变得虚弱无比,只能在梦中才能追寻大辽的荣光一样。
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终究是要面对苍白而无奈的现实。
耶律大石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臣猜不到徐泽的想法,但陛下若想稳定时局,是不是应该先回宫?”
街道上仓惶乱窜的官民越来越多,远处还传来隐约的哭骂声,靠上来的臣子们个个面露焦急之色,耶律延禧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既然可以确信暂时没有危险,大辽也的确需要一个稳定的南京道支撑摇摇欲坠的帝国,还是先稳定城中人心再说吧。
“回宫!”
回宫的路上,耶律延禧将这段时间两国边境冲突有关的所有情报认真回想了一遍,总算认清并接受了同舟社问罪辽国的事实。
南朝的“皇弟”肯定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正如耶律大石所说,没有几十万的大军屯驻河北,赵佶小动作都不敢玩,更不可能派水军袭扰沿海。
虽然还搞不懂南朝朝廷和徐泽的同舟社究竟是什么关系,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挑起事端的,只能是同舟社徐泽。
这个人早在八年以前,带商队来春州时,就已经盯上了辽国。
甚至,其人还有极大可能和金国打过仗,至少能和女直人有来有回。
不然的话,以女直人的贪婪和蛮横,绝对不可能放任同舟社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占据东南路。
若论智商,“北朝皇兄”耶律延禧在“南朝皇弟”赵佶面前完全不够看,但论务实,后者又大大不如前者。
辽帝耶律延禧信奉释教,还曾亲手抄写佛经并赐予寺院,但其人并不怎么相信超自然的力量。
谣传中,同舟社有能喷射大火的怪船他信,会操纵操雷的士兵他却持怀疑态度。
但不管怎样,都可以确认一点:同舟社的水军非常强大,而拥有这支水军的徐泽是金人和南朝都奈何不了的狠人!
内忧外患虚弱至极的辽国,绝不能再招惹如此强横的同舟社徐泽。
回到宫内,辽帝没有急着问跟来的耶律大石有什么意见,而是让内侍传旨。
“叫同平章事左企弓过来见朕!”
左企弓正和一帮臣子跟在皇帝的后面,很快就到了耶律延禧跟前。
“再跟朕说一遍之前和同舟社谈判的事,一字不漏!”
“是!南朝……‘放开边境,让以平灭天下战乱为己任的同军北上,替你们平灭国内的大小动乱,要么——’。”
“等一下!”
之前左企弓和耶律高八带回与同舟社谈判的消息时,就提到过这句话。
但彼时耶律高八在高药师态度和语气上用了不少修饰词,成功引起大辽君臣的愤慨之情。
是以耶律延禧记得这句话,却没想太多。
此时,静下心来,其人便听出了徐泽的诚意。
“莫非,同舟社真的愿意帮大辽平灭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