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奴仆应声抱过来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熟睡小儿,许是刚哭过,脸上还挂着泪痕。
徐泽久经世事,如何不明白赵霖的心意,但仍问了一句。
“赵知州,这是何意?”
赵霖不顾周围都是等待出征的兵士,噗通跪倒。
“朱勔是天子亲信,卢宗原是绯紫重臣,下官亲手操纵此事,终究难逃一死,之前糊涂,还有幻想,但昨日亲眼看到了朱氏一门遭戮之凄惨,方知人在做,天在看,贪的再多,终究要还的。
霖苦读诗书二十三载,一朝及第,晋身宦海,自此沉沦,现在方悔,已经晚了,也无颜苟活,只求相公念在霖做了一点微末之事的情分上,帮下官保留一丝血脉。”
朱勔经营江南十几年,党羽众多,昨日仓促之间根本做不到一网打尽,徐泽也没有替朝廷擦干净屁股的想法,所以,事情做得相当毛糙。
不管赵霖在奏章上写得如何好,都掩盖不了卢宗原及朱勔一家横遭屠戮的事实,更关键的是此举赤裸裸地坏了赵宋“不杀士大夫”的传统。
手握重兵的军头徐泽没人敢惹,“主持”此事的苏州知州赵霖便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皇帝也许还要顾忌脸面和传统,不敢做得太过分,但为自身利益而抱团的赵宋士大夫们肯定是要对“坏规矩”的赵霖赶尽杀绝以儆效尤。
徐泽昨日让赵霖主持抄家,本身就没安好心,算是提前给他支付了买命钱。
贪财恋权者因权财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没想到这人还不算糊涂,才过一夜就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好!本官答应你!”
赵霖再拜,已经泣不成声。
“下官谢过相公大恩!”
进城时,徐泽带来的队伍全部加起来,尚不足六千人人,出城时,却有一万多,还分成了两批。
徐泽亲自统帅大队兵马南下以解秀州嘉兴之围,代表天下黎民,惩处破坏江南安定屠城戮民的方腊贼军。
另一部有三千余人,由一营官兵护送至长江岸边,靖海舰队和远洋商队的大船早就停在了那里,等待他们上船。
崇宁初年,天子赵佶命童贯聚全国能工巧匠数千人,于苏州和杭州两地设造作局,为皇室制造奢侈品,所需物料全向民间征敛。
方腊造反后,赵佶为了平息民怨,诏令关掉了两地的造作局,但这些工匠却没有遣散,显然有意等民乱平定后再开工。
忧国忧民的徐宣抚使在灭掉祸国殃民的朱勔一家后,得知造作局之事,当然不能再留这些工匠助纣为虐。
这些人将送至海东、京东和辽东等地,接受三年的“劳动改造”,这就是徐泽苏州之行看得见的最大收获。
相对于全国各行各业顶尖的匠人,朱勔辛辛苦苦搜刮的那点家资,徐泽是真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