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军阵中,已经有士卒因为紧张而发出无意识的尖声惊叫,
惊恐是会传染的,如此诡异而紧张的氛围,惊叫会让全军士气瞬间降至谷底。
恐惧也是不能靠喝骂和命令驱散的,一个不注意就会导致部队崩溃。
好在阵中军官们对得起身经百战的荣誉,危急时刻,有军官带头高唱:
“丈夫气力全——”
一些经验丰富的军士跟着唱,很快,就变成了全军大合唱。
“丈夫气力全,一个拟当千。猛气冲心出,视死亦如眠。弯弓不离手,恒日在阵前——”
高亢的歌声瞬间驱散走了紧张和恐惧,有些慌乱的阵列再度整齐,继续缓慢向前。
“不错!”
同舟社军阵中,徐泽由衷赞叹道:“不愧是西军精锐,当得起今日徐某的一番布置。”
凭借一首《剑器辞》,成功驱散了官兵心中的紧张和恐惧。
罗延寿尚未来得及放下心中的不安,贼军军阵中的帅旗开始变动,同时鼓声大鸣。
贼军开始变阵了!
其人的头脑急速运转,分析着贼军的异常举动。
离预定的射击位置还有三十步左右,贼军这么早就开始变阵。
莫非是贼人知道箭阵比不了西军,准备放弃对射,开始突袭?
若是如此,这一战,还有希望!
贼军阵中,部分前排的贼人分向两面,露出他们身后粗重的筒状兵器,并开始点火。
罗延寿突然想到了之前临沂城陷落的荒诞传言,顿时汗毛倒竖。
“合盾!”
这个命令不是出自罗延寿之口,近五千人的大军(包括彭城派出充当向导的军士),六个大方阵,展开的面积非常大。
统帅只能在大方向上把控战局,遇到这种突发情况,只能由各自方阵中的将官临机决断。
这也是考验强军的一个重要指标,仓促组建的乌合之众不仅是缺训练,更缺优秀的军官。
真正上了阵对敌时,能否临机应变,最主要的还是看指挥军阵的军官。
西军迎着贼军的军阵而行,前排的枪盾手不仅身披重甲,还手持着盾牌,以随时为身后的弓弩手遮挡贼人射来的箭雨。
所谓合盾,自然是前排枪盾手合拢盾牌,遮挡敌军的投射武器。
合盾后,前排的遮护面积是要略微小于列阵推进的宽度的。
后排的弓弩手也要跟着向中间靠拢,以避免自己暴露在敌军打击范围内。
这个过程很容易造成混乱,但对身经百战的西军来说,没有半点难度。
西军阵型调整极快,只需要扛住贼人的这波攻击后,就可以继续前进,到达预定地域后,再射击站着不动银样镴枪头的贼军;
或者,用密集的箭矢打退随后发起冲锋的贼军。
但,仅仅几息后,西军将士们就放弃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从同舟社军阵的角度,能够看到携带着巨大动能的铁球粗暴地撕开官军盾阵后,去势不减,继续在军阵中犁出一道道恐怖的血槽。
而处在西军阵中,幸免于难的官兵,则只看到贼军阵中十几门筒状兵器相继闪耀火光,
几乎是瞬间,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吼。
紧接着,便是本方密集阵型的仿佛遭受被弹弓击中的西瓜。
盾牌碎片,人体残肢、血肉内脏等等物漫天飞舞。
少数受了伤却没有死掉的士卒,傻傻地看着自己身上残缺的部分,茫然失神。
更多官兵则在短暂的失神后,一股从脚底直升顶门的颤栗感不受抑制地爆发而出。
不知那个兵士发出一声喊,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紧接着,有人丢掉了手中兵刃,转身,推开还在发呆的同袍就往回跑。
阵中有军官发现这一幕,打算呵斥阻止这些士卒,但手中的刀刚刚举起,迎上兵士们恐惧与愤怒夹杂的眼神后,却颓然地落在地上。
兵败如山倒。
同舟社的火炮还未完成清膛,西军官兵就已经将后背交给敌人,亡命狂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