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八,天气晴朗,西北风刚起。
之罘湾码头人头攒动,彩旗招展。
得太尉府批准,登州刀鱼战棹巡检司远洋船队今日启航。
十艘海船整齐地停靠在码头边,最醒目的是巡检司的旗舰“梁山号”——三桅四帆十四橹,船长十丈二尺,阔一丈九尺,深九尺,相比旁边的一众海船,明显要大两号。
“梁山号”侧方,是三艘体量相对较小的钻风船,剩余的,则是装满高丽和登州特产的海商船。
巳时二刻,“梁山号”挂起离港信号旗,各船依次回复旗语。
“社首,风向、风速正宜,可启航。”
蒋敬这半年来,多次跟船学习,凭借其扎实的算学功底,一手牵星术已赶积年老船工,此次出航,徐泽特意带上了他,命其为领航员兼测绘员。
确认了各船旗语的阮小七也回过身,汇报道:“各船都已准备完毕,可以启航。”
“启航!”
码头上,欢送父兄子弟出海的家属们看着海船一一启航,完成编队,驶出港湾,直至消失在视野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让我们抬高视角,按逆时针方向旋转。
近千里之外的高丽国都开城外,几乎是登州刀鱼战棹巡检司远洋船队启航的同一时间,大辽高丽三韩国公王俣也正带着一众大臣,出城欢送出使辽国的使团启程。
去年十月,大辽高丽三韩国公王俣之母病逝,高丽人遣使告于宗主国大辽,辽国朝廷很重视,随即遣专使致祭、起复。
今日,高丽国派出的这支使团,就是为答谢辽朝遣使致祭之情。
实际上,只有使团副使知道,自己还肩负着刺探辽朝形势的绝密任务,以为高丽在即将爆发的辽朝内乱中选边站队提供最后的情报支持。
又两千里之外,辽国东京道宁江州城,年迈的辽国东北路统军使萧乌纳立在城头,目送耶律阿息保出城,直至其人走远,萧乌纳才长叹一声:“多好的国族儿郎啊!”
上个月,缠绵病榻的生女直联盟首领完颜乌雅束终于病故,其弟完颜阿骨打没有按程序先报朝廷同意,就私自继承了辽国朝廷授予的生女直部节度使之位。
北枢密院得到萧乌纳的上奏后,难得行动快速了一次,立即派枢密院侍御耶律阿息保前来处理此事。
萧乌纳早就听说过这位十六岁时便因办事才能出众补为内史的青年才俊。
昨晚的接风宴上,老统军使喝了不少酒后,吐露了东北路的危急形势,坦言耶律阿息保此去危险万分,劝其“不要枉费性命”。
阿息保却笑问“统军使何必激我小辈?”
又言“契丹男儿何惧生死!”
其实,萧乌纳是真的不想阿息保去送死,女直人反意早显,他要的是朝廷派来的征讨大军,而不是一个热血忠贞的好后生。
耶律阿息保一行人已经消失在茫茫雪原许久,萧乌纳才转身,向身边的副将下令:“向周边部族发出预备征召令!随时做好女直人叩关的准备!”
按出虎水,耶律阿息保见到了新任的生女直联盟首领完颜阿骨打,阿息保劈头就问:“你的兄长死了,为什么不向朝廷报丧?”
完颜阿骨打怡然不惧,反问:“边境不宁,我族有丧不能凭吊,你们也认为是罪过吗?”
耶律阿息保再问:“尔等私自继承朝廷授予的节度使之职,可知罪?”
完颜阿骨打针锋相对,道:“我祖父乌古乃当年本就没有接受朝廷的印绶,我继承的也只是我女直人自己的都勃极烈之位,何罪之有?”
耶律阿息保怒了,喝道:“强词夺理,就能掩盖尔等目无王法的事实?”
完颜阿骨打怡然不惧,冷哼道:“王法?当年太祖、太宗与我族先祖就有约在先,迁走的熟女直,朝廷任意统辖;生女直之事,我族自为。朝廷蛮横干预我族内部事务,庇护生女直人的叛徒纥石烈阿疏这么多年,可有王法?”
几日后,耶律阿息保一行人返回,还带回了一匹异常雄俊的战马。
“统军使,果如你所料,生女直人的野心极大!这些狗崽子不仅不认错,还向我提纥石烈阿疏之事,居然还想向朝廷讨说法。我猜他们应是还没做好开战准备,不然也不会故意叫嚣,妄想激怒我出昏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