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游记》有两个版本。
当初在咸平城外,闻焕章和王汰二人关键时刻抛弃商队的行为,徐泽可是记了小账的。
到温都部后,徐泽除了折腾王汰,也没忘了闻焕章,以回大宋后要详尽汇报沿途山川地理、人文风情等信息为由,要求闻焕章以游记为蓝本,重新编写一本《山川地理志》。
这种要求数据支撑、专业性很强的书绝非一夕可成,明知道徐泽就是故意刁难,但在其承诺放弃署名权后,闻焕章还是化被动为主动,日夜笔耕不辍,还拉着收集情报最积极的王汰反复推敲,二人大量的精力被占用,倒是方便了徐泽绕开他们做事。
两本书份量不少,又没提前通知,徐泽当然不可能带在身上,等内侍去取书的时间,天子赐座,随意问到了蹴鞠新玩法上。
“徐卿如何想到要改进蹴鞠玩法?”
徐泽假装没看到童贯使的眼色,侃侃而谈。
“臣出身边郡,知杀场搏命最重争竞血性勇气,本朝富庶远胜前朝,但前朝仕女尚能驰骋马上打球,本朝男儿却沉迷软趴趴的‘白打’,臣以为整顿民心士气,重塑尚武之风,再复汉唐雄风,当从民间娱乐抓起,乃依据‘筑球’规则改进了蹴鞠规则。”
“白打”和“筑球”都是蹴鞠玩法,前者是单人玩法,和“花式足球”差不多,强调技巧性和观赏性;后者则是集体运动,强调分工和战术对抗,还有球门和“都部署校正”“社司”(正副裁判),已经有后世足球玩法的雏形了。
徐泽原本见识少,根本就不知道“筑球”之法,还是去年在打炭场推广新式蹴鞠玩法时,张三主动提起的,不然的话,肯定会在玩球行家李邦彦和赵佶面前闹笑话。
“徐卿真是爽利性子,为重塑我大宋尚武之风,以图再复汉唐故土,朕以后也不玩这软趴趴的‘白打’了。”
“臣惶恐!绝不敢映射圣尊。”
徐泽作势欲起身下拜,被赵佶挥手止住。
“徐卿在梁山擅自招诱亡户,到辽国经历九死,以庶民之身见了朕也毫无惧色,胆大如斯,还会惶恐么?”
“臣——”
眼前这位可是“历史上”出了名的“昏君”,虽然不明白今日赵佶为何会如此急匆匆来见自己,但刚才只谈奇闻异事,不问军国大事,分明极符合其“轻佻”的性子,徐泽不擅拍马屁,皇帝身边也绝不缺吹捧之人,由是,想着反其道而行之,以加深皇帝的印象分,没想到赵佶也这么精明,还知道趁势敲打自己。
“哈哈,不必拘束,徐卿这种奇人,若无奇行异举,反倒是怪了。”
童贯在一旁陪笑道:“官家不说,臣还没注意到,去年初次相见,小徐也是大胆直视臣的。”
去年在杨供奉宅,我明明勾着头好吧!还有,自己何时成了“奇人”?
“臣久历草莽,不知礼仪,请陛下恕臣失仪之罪!”
“徐卿,朝有直臣、纯臣,也需卿这样的朴臣,卿之本色,不可弃!”
“谢陛下夸奖!”
正好内侍送来书稿,天子当场翻看起来。
“这两本书笔迹和行文风格相近,都是一人所作吧?”
“官家圣明!两本书皆是随臣出行女直的士子闻焕章所作,臣只是署了个名。”
“不止署名吧?朕观这本游记初时笔法生疏,咬文嚼字,衔接生硬,细节处颇为冗余,其后才渐入佳境,应该是徐卿限制了此书的立意和框架,束缚了捉笔者的手脚!”
“这本游记侧重于猎奇,且立‘天下同风’之意,尚可一观;地理志似是想详尽记录沿途地志,可惜失于仓促繁琐,主次不分,难以入眼。”
“官家慧眼如炬,臣感佩!”
徐泽是真佩服,语气不觉高了一分,赵佶这阅读能力,即便没有身世背景,放在后世也妥妥是学霸中的学霸啊。
“遣词不对!”
赵佶很满意徐泽的反应,向童贯道:“道夫,你给徐卿讲下该用哪个词。”
“臣以为,‘洞悉无遗’似乎更妥?”
“徐卿,还须多读书啊!”
“臣一定牢记官家教诲!”
赵佶拿起《徐霞客游记》继续翻看,《山川地理志》则被他丢到了一边。
“徐卿为何想到写此书?”
“一则,大宋行走辽国的商队,多到燕京便返程,几无路线不熟的新商队继续北上,臣等一行的嫌疑太大,有此书,可略作遮掩。
二则,臣以为宋辽有别,一河之隔,尚且南种稻而北植麦,百姓两百年阻隔,相互缺乏认同,若能让辽国君臣意识到这本书的妙处而自觉推广,待王师北定燕云,应可少一些阻力。”
“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