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隆哥讲,你家炉子六月份也曾崩炉停产过,为何高炉崩坏会如此频繁?”
“好教观察知道,高炉确实易崩,但绝不会如此频繁,我家炉子半年两崩,实是因人手变动频繁,不熟悉炉子性能所致。”
严四郎担心徐泽是在找借口压价,只觉心口滴血,若不是连续崩炉停产,使得已入窘境的经营雪上加霜,自己又怎会狠心处理这份“祖传”家业呢。
徐泽知道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说道:“严东家放心,照贴原价过户,绝不压价,徐某只是好奇此炉甚小,怎的这么容易崩?”
这炉还甚小?没见过后世高炉的严四郎自然无法理解怎样的炉子才叫大,但也不敢反驳,只得老老实实的解释。
“冶铁是以高热使得矿石熔化,分离成胶状铁和矿渣,胶铁重而矿渣轻,两者一沉一浮,便会刮擦挤压炉壁和护身,稍微处理不当,就会崩炉。”
徐泽对这个专业解释比较满意,当即拿出定金交于严四郎,只待到莱芜监勾当官处换了照贴,便可在此开炉炼铁了,不过这会临近中午,官老爷都有午睡的习惯,中午是不办公的,还得等到下午再去。
转身对汤隆说道:“隆哥,待照贴办下来,此处便交于你打理。”
汤隆一脸严肃,答道:“社首放心,隆敢不竭力办好此事”。
徐泽点头笑笑,汤隆也不知受了甚刺激,上梁山后,仿佛变了个人,安心忍受梁山无酒无赌的生活不提,到莱芜监查探情况,堂堂的打铁大匠,竟然扑下身子做小工,这是不学到炼铁的全套技术不罢休么?
虽然徐泽对期待中的“高炉”“平炉”变成了“竖炉”和“方炉”怨念不已,但严四郎这个熟练的炉户却是不会轻易放走的。
徐泽上前扒开崩坏的炉身,审视良久,乃指着崩坏处,对严四郎讲:“听闻邢州和磁州的高炉形制和此地有些不同,其炉身乃是内倾,能使炭火分布趋向均匀,炉料和炭火接触更加充分,不单能节省煤炭,而且炉料熔化下沉时对炉墙的摩擦更小,有利于炉料顺利下沉,延长炉墙寿命,听说彼处炉身崩坏而停产的高炉就甚少。”
这些消息当然不可能是徐泽到此方世界才“听闻”的,来此处之前,徐泽专门翻看了延安带来的书稿中炼铁部分——当然不可能有实际操性的知识。
可即便是一些纯理论原理性的东西,对严四郎这个行家也很有启发性,后者马上听出了其中的关窍,赶紧上前查看。
半刻后,严四郎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脑门上,如此简单的道理,自己怎的就没想到呢,这些年多少次崩炉停产和重建重炼,费时废料废钱,便是能减少一半的崩炉,也不至于窘迫到今天这步。
“照贴过户后,严东家可有计较?”
“小老儿家中尚有些许薄田,得了钱,还能再买一些。”严四郎一脸的懊恼,没心思谈这些。
徐泽看看严四郎粗糙的大手,笑问:“听闻你家数代伺候高炉,如今弃业种地,不知这炼惯了铁的手,可扶得好犁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