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逃亡此地的渔户根本就没有啥生活质量,只是勉强活着而已。
喜儿和另一个半大孩子搬了两口锅过来,还有两个孩子抱着一些柴火,后面跟着一个妇人,左手提着一只木桶,右手还夹着一口锅。
另一边,王四早挖好了行军灶,这也是一路上徐泽教会的,经过过郓城时,徐泽还特意买了一袋粟米、半袋面粉和大半袋盐。
趁着天还有些亮光,徐泽吩咐众人先回家,拿碗筷再过来。
三口锅其实都不大,毕竟水上讨生活的小户人家,舍不得,也用不上大锅。
看着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旁边不发一言的穆夯子,徐泽说:“夯子,说下你的故事。”
穆夯子没想到徐泽会突然问自己的往事,急忙说:“俺,俺没故事。”
徐泽开导他,说:“随便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在哪里生活,怎得当了护院?”
穆夯子终于打开了话匣子,翻出儿时的记忆。
“俺很小就没了爷娘,讨百家饭长大。最先的那段日子,总是被其他小孩抢,经常挨饿,饿急了还跟狗抢过吃食。
后来俺发了狠,咬住带头抢俺吃食那娃的膀子不放,他拼命打俺,脸也给他划烂了,但俺就是不松口,直到咬下那块肉吞进肚里,从哪以后,就再没人欺负过俺。”
一年前,康保正见俺面相凶恶,能唬人,就收了俺做护院。俺没做坏事,只想吃几顿饱饭,活下去。”
徐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
渔户们陆续返回,各自还带了一些鱼虾和下饭的杂菜,再坐下时,彼此间少了一些生分,还有人主动问候徐泽。
等众人都坐下,徐泽问:“梁山泊内水道纵横,还有梁山岛可以落脚,你们生计如此艰难,还被官府逼迫,为何不干脆遁入泊中,上梁山不比在这里逍遥自在?”
众人面色古怪,都望向杨老实,杨老实只得开口。
“徐大侠,俺便是自小生活在梁山上的。二十六年前,黄麻胡在水泊内聚众闹事,俺爹怕事,提前带着俺们一家人逃到岸上。
后来,官府果然派人来水泊剿了几次,没抓着几个人,想着绝他们的粮食,就强行迁走水泊边的渔户,俺们都被赶到了康家庄。
等俺爹死后,俺寻思着黄麻胡已经被剿了好多年,就大着胆子回到梁山,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后来山上的人又越聚越多,还有些亡命徒也上了山,俺怕人多了闹事,加上喜儿娘也死了,就又迁了出来。”
徐泽问道:“现下山上有多少人?”
杨老实答:“俺不清楚,俺上岸的时候,有十七户,只是上梁山的,一般都是独户、小户,也就几十个人。”
“山上有没有一个叫王伦的人?”
“没有。”
徐泽扫视众渔户,问:“一边是永远都交不完税的官府,一边是聚多了就闹事的渔盗,你们觉得这日子还能维持几日?”
众人均是愁着眉,不说话,一个青壮犹豫了一会,打破沉默。
“徐大侠,我叫田异,原在濮阳城酒店当伙计,店主人遭了官司,出事前,让我带着他女儿跑了出来,到这里已有一年多。这水上的日子苦,可流落到此地的,基本也没更好的活路了。”
众人纷纷点头,只是神情更加暗淡。
徐泽心想底层人民都一样,再苦的日子也能熬,不到硬是撑不下去的那一天,谁都不愿意重新做选择题,看起来是消极待死,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小民选无可选、避无可避的悲哀现实呢?
想到此,徐泽说:“我知诸位心意,先甭管税钱合不合理,只要不想落草,就还得给官府交税。也别管梁山上的人会不会闹事,日子要想过下去,还得再想办法。诸位都想一想,还有没有法子能把日子过好点?”
众人又面面相觑,还有什么法子?
天天都在愁钱,都想着怎样才能能过得更好,能想的办法早想到了,编席子、做柳筐、采莲子、捕鱼、挖藕、摘菱角、农忙帮周边地主家打短工卖苦力……
还是田异主动站出来,说:“我不会打鱼,每天下湖的活计还不如浑家编席子来的稳,熊家哥哥会打鱼,打多了吃不完,就会送我一些。
我想,咱们能不能分派活计,会打鱼的专打鱼,擅长编席子的就专门编席子,其他织网、打柴这些都要人,最好还要有人专门负责经营才行。”
田异的话引得了部分人的点头,但也有人表达了不同意见。
“可是鱼打的再多,近了没人要,远了卖不出,还是白搭啊!盐腌又太贵,还不好吃,也卖不出去,没钱还是交不了税。”
“要是鱼能再活久一点就好。”
“可不可以做烟熏鱼?”这人显然是受了王四烧艾草的启发。
“熏鱼就冬天可以做,要看天气,也要用盐,费时费力也没多大的用。”
“分派活计是好,但有人笨,啥都不行咋办?”
“是啊,活计不一样,得了钱咋分?”
“咱们不能光想这些,还得建房子,老睡水边窝棚可不成,去年冬天俺娘就没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