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变故虽然离奇,但想必之后会有更多消息传出,眼下我等还是继续商议江南灾情之事吧。”高务实平静地道:“我的判断是,江南这次白灾不会只有数府数县受灾严重,更多的地方或是因为道路不便而耽误了报灾时间,然则我等当朝辅政之人却不可毫无预计。
本朝建国二百余年,以往因为财政困难,对于民间灾情往往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然而,自今上继位以来,二十余年励精图治,已然国势中兴。故而朝廷越来越多的在救灾赈灾之中发挥中坚作用,这一点诸公都曾亲历,不必我一一阐明。
这一次,北有辽东地震,南有江浙白灾,诚非幸事。不过,正所谓殷忧启圣,多难兴邦,此次灾情虽然严重,却也正是检验我辈是否勤于王事,是否心怀百姓之大好良机。因此正如大冢宰方才所言,对于这两场大灾的善后工作,确实应该纳入今年吏部考核之要点。
诸公对于这江南灾情有何应对举措,不妨都说来听听,大家集思广益,总能更好的解决这些困难。”
高务实如此重视江浙白灾,这个情况让在场不少人感到意外。道理也不复杂,江浙一带乃是心学派的大本营,从政治层面来说,那是他实学派的敌对势力范围。按理说江浙遭灾他高务实应该窃喜才对,就算要表现出所谓宰相气度,只要例行公事地把各地今年的税银折色减免一下也就是了。
甚至可以说,这税银都未必需要全减,你看南京户部的处理意见就知道,“灾重者改徵折色有差,轻者仍徵本色,其米豆芝麻等项乃为祀陵庙之用,不得改折。”
这才是正常做法嘛!受灾重的酌情减免一部分,受灾轻的该征多少还征多少,至于收取实物的如米豆芝麻等项,这些可是收去作为祭祀陵庙用的,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些项目该收多少就一定要收多少,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你看看,人家南京户部这才叫当官,这才叫祖宗制度切不容违,你高阁老把救灾这种事抬到这般地位,甚至连“殷忧启圣,多难兴邦”都说出来了,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
救灾嘛,民间那么多良善士绅,他们自然会为乡里出力。而,老百姓又不是死人,难道自己就不会各扫门前雪吗,至于像您老这样紧张?怎么着,您老在河南、广西已经是万家生佛了,现在还打算在江浙也做个万家生佛?
高务实这番话说出来,大家无论是实学派还是心学派的出身,一时间都不愿意抢先开口。
实学派这边的官员觉得江浙一带历来与我们不对付,就算大家出于对高阁老的敬重,不得不为之帮衬一些,那也不至于要主动凑过去,万一热脸贴了冷屁股,尴尬不尴尬?
心学派这边的官员则觉得高务实的态度太诡异了,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鬼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搞不好这是他故意在江南地区广施恩惠,目的就是树立自己这个实学宗门、天下大儒的美名,最后无非是为了强夺民心民意,使得我心学派失去最后的道场。
这之外当然还有不少人是传统理学中立派的出身,本来他们是可以比较客观中立的,但是他们也有两个麻烦:
其一,高务实对救灾这事好像真是太重视了一些。这可不是大明的传统,而且这事若是就此形成惯例,那么以后一旦有灾情,大家伙都得找急忙慌的想办法。要知道,现如今这些年到处都是灾情,多出几次大灾也丝毫不奇怪,那到时候咱们这些人不得忙死?
其二,你瞅瞅这实学、心学两派的官员,一个个互不相视,一看就是各自怀疑对方立场。这种时候我要是跳出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谁知道他们怎么想?
官场嘛,讲究的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脑子有毛病才会没事找事、小事当成大事办。朝廷才给了咱们多少银子的俸禄呀,值得这么玩命么?
什么,你说人家高阁老怎么就偏偏要这样?笑话,你跟人家比什么呀,人家不仅圣眷独隆,这些年来允文允武,立下的文武大功不胜枚举,没准将来死后又是一个“文正”呢!你和他比,比谁吃得多吗?
眼见得在场数十人,居然半晌无人应声,高务实的脸色不由得逐渐严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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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