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务实其实一直认为,皇权这个权力,它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强力,但一定要有边界。一定要有清晰、明确的边界,什么事皇权该管、能管、必须管,什么事皇权不能过问、不能干预、甚至不能施加影响。
中国自古以来常见的所谓皇权、相权之争,亦或者其他的皇权与臣权之争,本质上都是因为从来不曾有一套双方都认可,且认真恪守的权力边界规则。
你也想要权力更大一些,我也想要权力更大一些,纵然大家都知道双方其实合则两利,实际上却往往搞成一拍两散……何苦来哉!
目前想要改革出这样一套办法来,困难还太大了,高务实只能继续搞迂回,用他在南洋的“八万顷可开垦耕地”来转移皇帝的视线。
那些土地当然是真的有,如何使用高务实也能一言而决,不过高务实的做法本身也是一箭双雕。京华往南疆移民虽然很卖力,但绝不介意有堂堂皇帝陛下亲自来帮忙。
现如今中南半岛上的南疆各国,因为原先就有一些华裔,再加上这十几二十年的不断移民与“归化户籍”,广义“汉族”比例已经大大提高,只要继续维持这样的局面下去就好,不必高务实再另想办法。
但是新拿下的南洋地区,也就是原历史上所谓的印度尼西亚群岛地区,这里的华人、华裔比例就太低了,需要快速加强壮大才行。要不然,本土化就搞不下去,只能搞成殖民地性质,那不符合高务实的大战略。
殖民地终究是不牢靠的,不论是将来必然发生的民族主义风潮兴起,还是有外部势力故意插手干涉,都会导致当地局面不稳。
即便说南洋离南疆很近,只要南疆够强,南洋出了事也能强力弹压下去,可是这中间的治理成本怎么算?一旦治理成本大大增加到某个临界点,搞不好就会如宣宗看待交趾一般,想来想去不如放弃得了。
高务实觉得,留下这样的隐患,这种事在他自己有生之年可能看不到,但再久远一点就难说了。因此,现在多想点办法总好过将来无法补救,而利用好皇帝的力量正是一种双赢的选择。
朱翊钧只是想要钱,他不会太关心迁徙百姓的执行困难。何况在当前的情况下,大明内部的灾害此起彼伏,你不把那些因为受灾而变成无产者的流民迁徙走,反而可能闹出事。
这件事交给刘平之后,刘平就赶回了京师,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一直为此忙里忙外。
当然,他能“忙里忙外”说明朱翊钧已经答应了这个计划。还是那句话,皇帝现在的用意非常简单,就是想搞钱而已。只要能搞钱,这钱来自海洋贸易还是海外皇庄,那根本不重要——甭管哪来的银子,那不都是银子吗?
这是一件大事,尤其是对于亲自负责此事的刘平而言。刘平其实一直盼着高务实早点回来,他有很多细节问题要和高务实讨论商议。
毕竟,眼下真正的南洋之主可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南宁候爷啊!没有他的首肯和帮助,刘平这个新官上任的“钦差督理南洋皇庄太监”可什么都干不了。
“侯爷,您可算是来了!”刘平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直接无视一左一右仿佛护卫在高务实身侧的董一元与刘綎,直截了当地道:“皇爷今儿个本来是打算出城一迎的,想不到皇后娘娘一早诞下嫡子,这才实在分身乏术……不过皇爷特意交代咱家在通政司附近等着侯爷您,说只要侯爷一来便立刻请您去坤宁宫面圣。”
高务实一开始还一脸微笑地听他说着,等听到最后一句却不由得一愣,迟疑道:“去坤宁宫面圣……不合适吧?要不我去内阁候着,等皇上得空了再说?”
“啊……这,侯爷,您老还是别为难奴婢了,皇爷口谕,说的就是请您老去坤宁宫面圣。”刘平干咳一声,又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合适的,毕竟眼下坤宁宫里里外外全是人。别说咱们这些奴婢了,皇上、太后、各位妃嫔,以及几位长公主殿下什么的,现在全在坤宁宫呢。”
高务实苦笑道:“那不是更不合适了吗?”
“嗨,您老可真是的,皇爷觉得合适那就合适了。何况坤宁宫那么大,皇爷也未必是要您和这许多天家女眷直接照面呀!偏殿也好,耳房也罢,哪儿不能用来接见您老呢?您说是吧!”
这倒也是,皇后与皇帝在政治属性上互为敌体(不是敌对的意思),故皇后所住的坤宁宫与皇帝所住的乾清宫在建筑规模上基本一致。“坤宁宫那么大”绝非开玩笑,的确有足够的房间让皇帝就近接见高务实。
既然如此,高务实也就不纠结这些礼仪性的问题了,不过他一贯关爱属下,临走之前还记得问一句:“刘秉笔,那董总戎与刘总戎二位的陛见如何安排?”
刘平居然这才发现还有董一元和刘綎二人存在,恍然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随口道:“哦,这就是随您回京述职的二位总兵呀,嗯嗯,不错不错,看着都很雄壮……”
随口胡扯了两句,刘平接着道:“这二位皇爷没有特别交代,咱家觉着,还是按照规矩来吧。二位今日在通政司先报备一下,然后留下在京的住址,这几日就在住处先候着,等皇爷有了口谕,咱家会叮嘱小的们立刻去通知二位进宫陛见,一刻都不会耽搁……侯爷,您老觉着这样可好?”
他前面一直在和董一元与刘綎说话,安排完了却回头问高务实“这样可好”,虽然只是一点小细节,却让董一元和刘綎对于高务实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明明是刘平的表现,怎么就联系到了高务实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呢?因为太监们最清楚皇帝在意谁、重视谁。
作为司礼监秉笔大太监之一的刘平,如果他在外地给皇帝写奏疏,那可都是能按照惯例自称为“臣”的。这样一个大太监面对高务实的时候一口一个“您老”,高务实在皇帝心目中是什么分量,那还用得着说么?
高务实不在乎什么秉笔太监,董一元和刘綎可不敢。别说秉笔太监了,就算某地镇守太监,甚至是他们军中的监军太监,他们也一个都不能得罪。
高务实这会儿并未回话,反倒是朝他们二人望去,那意思自然是:你们自己觉得呢?
“秉笔的安排甚是合理,对我二人颇为关照,末将二人感激不尽……多谢秉笔。”董一元毕竟都已经干到准备退休了,自然立刻客气应承下来,还因为资历更老,顺便代表刘綎一起表达了谢意。
不过刘平仍然不在意他们的表态,只是见高务实没有意见,立刻陪着笑催促道:“既然二位总兵没有其他要求,侯爷,那咱们这就走吧,可不敢让皇爷久等不是?”
高务实点点头,却又对董一元和刘綎道:“你们这几日也别去其他地方住宿了,就和通政司说住在我府上。”
这其实是早就说好了的事,但高务实既然这么说了,他们二人不明所以,也只好又应了一声。
不过,他们虽然一开始不知道高务实为什么旧事重提,但接下来马上就知道了。
刘平一听说高务实让他们二人住进高府,马上重新打量了二人一眼,恍然想起一件事来,对刘綎道:“哦,你是四川总兵刘綎?啊哈哈,咱家想起来了……说起来,咱家将来也要经常和京华秘书处打交道,咱们五百年前又是一家,等哪天得空了,一定要好好亲近亲近。
诶,也别改天了,咱家忽然想起,明日中午咱家便有空,刘总戎……与董总戎,不知二位是否愿意赏脸一起吃个饭?”
要不说太监们最不在意的就是颜面呢,刘平这态度转变之快,别说刘綎没见过,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的董一元都叹为观止。
当然,这都不重要,关键在于这是好事。二人现在也明白过来,高务实刚才这么做可能就是故意给他俩创造某种机会,至于究竟是什么机会,那恐怕要明天赴约之后才能得知。
二人连忙应了下来,当下刘平便敲定了明日午饭的设宴的地点,双方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等刘平带着高务实往坤宁宫而去,身边的小太监们很快便被刘平挥手打发,离他们二人远了不少。
刚才一直陪着笑脸的刘平面色严肃起来,甚至有些忧心的模样,犹豫着道:“侯爷,皇后娘娘诞下嫡子,宫里宫外恐怕会有一些波澜啊,不知您老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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