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布日哈图确实已经将蒙古骑兵现在仅存的一点优势发挥到了极限。他不仅是将“知己”做到了巅峰,“知彼”方面看来也不差,至少从目前来看,高务实的应战之法没有太出乎布日哈图所料之处。
这其实也印证了布日哈图战前的一个想法:高日新精于大略而拙于临阵。论大略,他这些年来通过种种手段让察哈尔几近崩溃,宛如随时可能窒息而亡;
然而论临阵他就不够看了,左中右三路排开而两翼前倾,这阵法几乎就是个鱼丽之阵,传统得不能再传统了,唯一比鱼丽之阵强点的,也只不过是在屁股后面放了两千人,看守通往闪电湖的通道。
总而言之,在布日哈图看来,高务实这战阵摆得实在有辱盛名,顶多算得上中规中矩,着实没什么亮点可言。
不过,布日哈图的紧张情绪并没有因此得到多少缓解,战术上的优势累积确实能给自己希望的胜利带来一些机会,但战场本身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变数,不到最后一刻岂敢放松?
眼见得右翼尘土飞扬,必是布延黄台吉杀来,布日哈图对这一侧的关注度暂时削减,开始悄然退后一些,退出第一线来着力观察明军后防是否面临崩溃。
如果明军后防崩溃,紧接着布延黄台吉再从侧翼杀到,那么此战大局基本上就算是定下了。毕竟主阵既败,环形山的明军就算赶到,应该也没有信心能挽狂澜于既倒,顶多能考虑一下看看是否可以将高日新救出去。
这份功劳对于那两支明军的主将而言可谓天赐之喜,甚至没准比完美伏击的功劳还大呢。有这份功劳在招手,还想什么挽回败局,自然是赶紧把经台大人救出去才是正理。
然而布日哈图的想法虽然合理又丰满,可惜现实却是残酷且骨感。在他刚刚把目光注视到明军后军之时,那不知从何处搞来的单筒望远镜里就出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惨烈一幕。
一支打着书剑旗的明军[注:骑丁因为避嫌,平时不着甲,战场上临时换的明军制式具装,所以远看就是明军,只有旗帜不同。]虽然人数不多,但十分勇悍地朝着包抄而来的蒙军冲了过去。
冲过去当然不是布日哈图目瞪口呆的原因,让他目瞪口呆的是这支明军竟然还敢突然兵分两路,看起来仿佛他们想用三百人包围一千人似的。然后,惨烈的一幕就出现了。
明军骑兵纷纷从不知何处掏出一些上粗下细的小短棍,两手做了个猛然一拉的动作,用力将它们朝蒙军掷出,看起来就像乡野泼皮捡石头打人一般,看得布日哈图莫名其妙。
但是紧接着蒙军之中就发生了连环爆炸,爆炸的威力相当大,如同天火落在脚下,一颗爆炸就是人仰马翻、鲜血四溅。只一轮分兵投弹,毫无准备的蒙军就损失惨重,而且更糟糕的是阵容大乱,刚刚结成的锥形阵瞬间趋于瓦解。
“掌心雷?”布日哈图反应还是很快的,毕竟这东西以前明军也用,不过布日哈图的表情很快就变得更加震怖了:“掌心雷何时有这般威煞?”
正在他一颗火热的心脏仿佛被浇了盆凉水般转冷,那边的明军却并未见好就收,而是不依不饶地又来了一轮。
数以百计的爆炸让无甲化的蒙军彻底扛不住了。所有阵势也好,目的也罢,通通被抛开一边。很多人茫然无措,不知道现在是该继续冲击敌军尾后,还是停下来救援伤者,或者干脆逃跑了事。
而明军方面显然不在意他们在想什么,两路明显少于蒙军的骑兵竟然真的用包抄一般的思路直接向他们的对手发动了猛攻,一个个奋不顾身地策马冲杀进入敌阵,将已经混乱不堪的蒙军割麦子似的收割掉。
更让布日哈图心中滴血的是,这批明军仗着甲胄齐全,完美复现了异日恰台吉的骑阵刀法,反手握刀侧平举,刀背由手肘顶着,全靠马力横削敌人。
这种刀法如果只是一人施展,那是很傻的,但若是组成军伍来施展,那就是犁地一般。身在阵中的敌军只会发现自己面前一路杀来的地方全是刀锋,往哪里跑都躲不掉——除非弃马。但弃马也是个死,因为一旦弃马,大概率会被对方密集冲来的战马撞死、踩死。
刚刚还气势汹汹,抱着一举击溃明军主阵希望的这一千蒙军,在极短的时间里直接崩溃了,被眼前这股打着书剑旗的明军杀得尸横遍野,宛如直入无人之境。
布日哈图手脚发凉,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道:“好个掌心雷,好个高日新……这就是你的杀手锏么?”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转过头,不再看那支原本被寄予厚望但此刻已经只有覆灭一途的蒙军精锐,而把目光投向右翼,希望布延黄台吉的速度够快。他有三千骑,其中有将近两千最精锐的白缨亲卫,只要赶得及时,此战的胜利依然在握。
布日哈图不相信高务实手里有大量刚才那种威力巨大的掌心雷,因为如果他有,之前为什么不用,而只是配给了自己的亲卫?
但此时战场之外正在全速接近主战地的军队不止一支,就在布日哈图盯着右翼那边正在赶来的布延黄台吉时,忽然有人惊呼:“执政不好,左翼有大股骑兵接近!”
布日哈图大吃一惊,连忙转头去看。仗着手里的单筒望远镜之能,他很快发现来的的确是一支明军骑兵,而且这支骑兵他还颇为熟悉,因为打头的一面大旗上铁画银钩一般写着六个大字——辽东总兵官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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