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种阵法并非出自鞑清一方,而是出自太平军。高务实是在一次为了写论文而查阅太平天国运动资料时看到的,当时颇为惊讶,只觉得杨秀清着实是个人才。
这个蟹螯阵堪称精妙而不麻烦,它避免了给具体士兵带去太多对指挥理解难度的提高,将阵法使用是否成功的宝押到了指挥官和大旗手的肩上。如此一来,只要指挥官反应够快够准,大旗手指示到位,阵势的变化就几乎不会有太多的困难,极其有助于临时变动。
为什么要强调临时变动?因为高务实要的就是临时变动。
布日哈图集中兵力于中军,其意图十分明显,可以说是对他这个看似雁形阵的针锋相对。至于用意,自然也不难猜,他就是要赌一把高务实的中军过于薄弱,他要集中兵力一举击穿——在明军强大的两翼击破他之前,先击穿明军中军。
在布日哈图看来,明军两翼再如何强大也改变不了一个战略上的事实,那就是高务实在明军中无可替代的重要性。只要击破中军,无论高务实是被阵斩、被俘虏,哪怕就算逃掉了,此战明军都只能立刻大败,绝无反败为胜的可能。
大明第一文帅的名头既是明军信心的来源,也可能是明军崩溃的导火索。高务实的蒙元经略大纛树立在中军不倒,明军就觉得自己不会败;蒙元经略大纛一旦倒下,整个明军各条战线的士气必然一泻千里。
届时,十几年前那支不敢与蒙军正面对决的明军必将再现。
所以布日哈图现在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效仿唐太宗李世民经典的“卷旗过营”——不顾一切直接杀透敌军中军,然后砍倒敌军大纛,将自家战旗猛然高高扬起。敌军一看自家中军主帅战殁,哪里还有什么战心,立刻就变成霜打的茄子,精神萎靡,任人宰割。
这一手宛如后世所谓的“斩首战术”,通过直取敌军中枢,既切断其全军有效指挥,又打崩对方士气,堪称李世民在秦王时代最强悍的战术。
如虎牢关之战中,李世民以三千五百兵力大破夏王窦建德十万大军,虽然整个战争过程中李世民用了很多策略逐渐累积得胜的可能,但最终战场上的获胜,归根结底还是靠这一手“卷旗过营”。[注:当然李世民早年动不动就陷入重围,其实大多也是因此导致。]
然而布日哈图不知道的是,他深刻研究高务实的同时,高务实对他也进行了同样深刻的研究,把对他的重视程度一再提高,甚至看得比图们汗本人还要紧。
对于布日哈图的判断,是高务实深刻分析其当前面对的局势、按照布日哈图的个性综合得出的。布日哈图的用兵特点其实以寻常思路来看可谓非常好,他一贯谨慎,但在关键时刻却又豁得出去,是真正的大将之风。
但问题是,布日哈图面临的麻烦远比高务实更大、更多。高务实的很多麻烦出自大明的官场体系,需要的主要是政治手段;布日哈图的麻烦主要是蒙古生产力不足和人口不足,这玩意即便有办法解决,那也绝非一两代人能搞定的,不仅需要手段,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所以他二人的麻烦不同是明蒙双方基本实力相差悬殊造成的,布日哈图作为在察哈尔根基浅薄的一介军师,能改变的余地不大,效果自然也有限。
人口和生产力基础摆在那儿,布日哈图纵然三头六臂又能如何?就算换了高务实是他,去帮蒙古人发展生产力,那表现也未必能强到哪去。
因此,高务实此刻除非摆一个十足的防守阵型,否则布日哈图都会摆出一往无前的攻击阵型。无他,拼不起罢了。
“呜——呜——呜……”蒙军号角响起,原本向心集中的蒙军很诡异地向左右两边各自分出约五百骑慢慢驶出主阵地,胯下的战马不疾不徐缓缓加速,不过尚看不出有冲阵的迹象。
当然,各自五百轻骑本身也不适合面对自己当面的各八千半具装明军骑兵发动冲阵,那几乎是送死。
但敌军骑兵既然朝自己来了,己方骑兵不可能坐在马上不动,这不符合骑兵作战的基本原则。因此,左路徐龙、吴嗣勋所部和右路赵梦麟、颇贵所部都毫不犹豫也动了起来,不慌不忙迎头出动。
由于战前双方相距有将近四五里远(此处是指蒙军与前突的明军两翼距离,他们与高务实中军相距更远),所以此刻双方马速都很克制,一定程度上而言这也是给战马热身。
不过战场不是孤立的,两翼一动,高务实和布日哈图也不能不动,双方中军同样开始缓缓向前推进。原本高务实中军与蒙军中军相距约有六里,不久之后便缩短到四里。
此时,蒙军兵力薄弱的两翼各五百骑已经射出了第一波超远程箭雨。这样的超远程攒射没有多少实际意义,准头和杀伤力都约等于无。
而未曾进入万历二式骑枪有效射程范围的明军两翼反应也还镇定,不仅没有慌乱,甚至也没有人因为慌慌张张而开枪进行无效还击。
但蒙军两翼这一轮超远距攒射本来也不是为了造成什么杀伤,他们的目的一是试探明军是否镇定;二是活动一下筋骨、找找手感;三是掩盖他们真实的战术目标。
很快,两翼明军发现自己当前这股兵力不强的蒙古骑兵似乎要开始斜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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