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务若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最后问道:“那江南财阀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切断漕运,自己拿下海运输粮这一买卖?”
“这是最直接的目的,但并不完全。”高务实微微摇头,沉吟着道:“我觉得江南财阀……或许在与京华对抗这件事上已经不如过去那般坚定,此举在某种程度上是对我的一种试探。”
“试探大兄?”高务若愕然道:“他们想试探什么?”
高务实道:“从浅层次来讲,自然是试探我能否允许他们在海运上多分一杯羹。而从深层次来讲,则或许是试探我有无将他们吞并之意。”
高务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旁边曹恪却“啊”了一声,诧异道:“他们居然开始考虑投降了?这不应该啊,他们可是心学派的金主,心学派如今可是掌握着首辅之位的,他们何至于想着投降?”
曹恪到底是跟随高务实时间更久,陪高务实去过广西的首席大弟子,反应的确比较快。不过他这话说得还是有些夸张了,高务实倒没觉得江南财阀这么做就一定是“考虑投降”,人家没准只是考虑和自己签个“互不侵犯条约”呢。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曹恪不理解其中的道理,高务实却觉得很简单。
毕竟是江南财阀嘛,财阀的本质是什么?无非就是资本。资本只在乎利益,任何其他的事物只要和利益相冲突,在资本眼里就都是可以弃如敝履的。礼义廉耻是如此,盟友打手自然也是如此。
《是,大臣》里有两句经典对白:“我想有颗清白的良心。”“你几时有了这种奢侈的想法?”——用在资本身上实称完美。
江南财阀撑着心学派和高务实斗了这么多年,虽然双方好几次差点撕破脸,但最终还是因为申时行与高务实二人都有着典型的政客属性,总算维持住了“斗而不破”的体面。
然而,他们在政治层面斗成什么样其实并非江南财阀真正关心的,江南财阀真正关心的只有他们自己的利益。这么多年下来,京华的实力越来越强,而江南的商税征收最终也还是一点一点被推动起来了。
眼见得心学派斗来斗去依然保护不了自己的利益,作为幕后金主的江南财阀当然只能另寻他途。
既然消灭不了对手,那就试试看能不能谈判呗。别说江南财阀了,就算后世那些整天自诩绅士的资本国家,谁又不是这副德行?
正因如此,舒应龙与江南财阀虽然不知道是如何走到一起去的,不过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虽然联合了,但却各怀鬼胎。
高务实嘲笑心学派的“团结”,便是因为如今申、王与舒应龙及江南财阀三者之间看似一体,实则各有各的小算盘,简直比实学派内部分裂得更厉害。
实学派内部虽然分作两派,但高务实这一派显然实力更强。欠缺的部分主要是高务实本人因为年龄和资历原因而未能入阁,从而造成了政治上的双核心。而只要伐元之战凯旋,高务实便足以取得名义,迫使许国一派接受他的领导。
本质上来说,实学派虽然分成了所谓的“激进派”与“保守派”,但二者政治目标基本上还是一致的,所争夺的无非领导权。只要一方在政治上明确占据优势,另一方就算服软也没什么大不了。
心学派现在反而复杂了,中枢高层与地方大员利益不一致,朝臣与他们身后的金主利益也不一致,看起来只要有人稍微加把火,他们内部闹掰就是一件很值得期许的事。
“加把火”这种事,一向急人所难的高务实自然是当仁不让的。
“皇上把平定漕军南京暴动之事交给了魏国公,此事我是要支持的。”高务实吩咐道:“让京华南直隶方面行动起来,力所能及地为魏国公提供便利。
同时还要让他们想办法放出传言,就说我正在考虑在下一步改革中将漕军改成一个与‘京营生产建设兵团’类似的机构——大致上就是我方才所说漕军自负盈亏,面向商业货运来发展之类。”
曹恪作为商贸秘书,立刻记下了高务实的话。情报秘书高杞更不待言,将高务实的一字一句都默默记在心里。
不过若仅止于此,这把火加得显然不够,高务实还必须有其他举动。
他先朝曹恪吩咐道:“代我草拟一封奏疏,就说京师粮草足够,南京之事并不影响伐元,请皇上不必忧心。”然后顿了一顿,又转头对高杞道:“给刘秘书长通报一下今日的情况,请她安排京华南直隶方面……不,安排宁波的吴逊代表我去和江南财阀商议一桩买卖。
就说除了漕运目前掌握的那些漕粮输送额度都交给他们运营之外,我还打算大幅提高从南疆向日本运粮售卖的额度。这些大米的运输都可以交给他们,我京华愿出运费。”
曹恪和高杞都先应了,然后曹恪才又问道:“老师,对日本大量售卖南疆大米这件事,会不会导致丰臣家囤积粮食作为……”
“无妨,这正是我的目的,照办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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