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后果整明白,老爷的用意也清楚了,远征舰队方面遂要求继续会谈。
西班牙人没有搞别的名堂,老老实实坐回谈判桌。可惜这一次远征舰队方面变得更强硬起来了,坚持认定西班牙人在菲律宾实行的“委托监护制”是非法的,因为该制度与吕宋的属国地位相矛盾。
这就麻烦很大。对于西班牙人而言,这意味着大明帝国不承认西班牙对吕宋的统治。
这种“不承认”不单单是外交意义上的不承认,它现在非常现实——海陆两军一百多艘战舰、一万多大军近在咫尺,并且他们手中还俘获了十艘西班牙战舰,以及两千海军官兵。
战舰无非是钱和时间的堆砌,那也还罢了,但两千卡斯蒂利亚海军官兵却万万不能等闲视之。
这个年代的欧洲可不是一战二战时期的欧洲,拥有几百万人口的国家完全可以算是泱泱大国。通常一场战争要是死了两千人,基本上就可以看做决定性的战役。
要知道,在约四十多年后的欧洲,那场三十年战争中著名的“吕岑会战”,本是帝国军与新教军的关键性战役,几乎决定了宗教改革的成败。
当时双方已经是打出真火的状态——帝国军如果战败,哈布斯堡家族的皇帝便可能要退位;新教军如果失败,宗教改革就可能“中道崩殂”。
因此双方都算是拼了老命的在打,可是最终双方的伤亡才多少?
新教军伤亡5500人,帝国军伤亡4500人,仅此而已。
四十多年后也就这样的承受能力,何况是四十多年前的今天?更何况还是在万里之外的菲律宾?
因此德维拉总督干脆把“菲律宾总督府是否合法”的问题都先丢开,要求先谈赎回俘虏问题。
讲真,大明这边一般是不讨论什么赎回俘虏这种事的,至少不会当成一件大事来看,要不是高务实老早之前就打过招呼,高振炘一定会认为德维拉总督吃错药了。
至于现在嘛,要谈也行。高振炘提出,这两千战俘也不用你们花钱赎回了,直接把马尼拉城让出来交换就好。
但德维拉总督还是想试试其他条件,于是提出:以一名士兵或水手100比索的价格赎回,军官则按1000比索来算。总的来说,价值约为30万比索——大致相当于库平银24万两。
高振炘断然拒绝了这个提议。虽然在他看来西班牙人本不值钱,24万两也不算小数目,可现在他一战缴获85万两美洲白银,还俘获了10艘大盖伦战船,两者相加差不多已经值200万两银子了,又岂会在意那“区区”24万两?
所以高振炘明确表示不接受,他依然要求马尼拉城,并且还毫不客气地威胁道:“若你等不接受这一条件,待我陆师拿下马尼拉,这批俘虏可就不是今天这个价了。”
德维拉虽然心里是很慌的,但作为一名能做到总督的贵族,装模作样乃是拿手好戏,自然也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表示马尼拉城不仅是棱堡化的要塞城池,城墙坚固异常,而且城中储备的物资也极其丰富,哪怕坚守三年也不在话下。
谁知道高振炘听完哈哈大笑,傲然起身,冷冷地道:“既然如此,那今日会谈就先到这儿吧。别说三年,三日之后你若还能坚持这句话,本司令就敬你是条汉子!”
说罢,高振炘转身便走,随行的高木三也冷然跟去。倒是朱应枫这厮虽然不会打仗,但出身勋贵高门,架子摆得很足,走之前撂下一句话:“好心提醒一句,在城里备几条小船,免得到时候你喂了王八,咱们割不到首级回京论功。”
这几句话带了些俗语,德维拉总督听不太懂,而听了通译的翻译之后,简直把他气得浑身发抖。可是转念一想却又有些纳闷:我在马尼拉城里怎么可能会需要船?
然而他一时没想明白,葡萄牙“格兰杜拉”号舰长佩德罗·德·迪弗拉迪什却明白过来了——这位老兄也不是什么好人,也算是老殖民者了,而且专门在印度、马尼拉和澳门混,他是听说过东方人打仗的一些故事的。
这些故事里头就有一个在澳门时听到的故事,叫做“庞令明抬榇决死战,关云长放水淹七军。”
其实“水淹七军”只是《三国演义》里的演义,事实上在《三国志》等正史记载中,关羽既没有蓄水,也没有决堤水攻,而是因为霖雨导致了“汉水溢流,害民人”的自然水灾,使得于禁等人被水灾困住。关羽趁机乘船而攻,于禁等人投降。
正史《后汉书》确定此次水灾为自然水灾,并放置在了《后汉书·志第十五·五行三》。而《后汉书·志第十五·五行三》本身就是专门收录自然灾害的篇章。
不过迪弗拉迪什能知道“水淹七军”就很了不得了,哪里知道“演义并非正史”这种差异?当下他便绘声绘色地把自己听来时就有些以讹传讹的故事又讲给德维拉总督听。
天可怜见,他听到的故事里,就已经把“蓄水冲城”的威力夸张得比《三国演义》里头还厉害,现在经他一转达,更仿佛这水无坚不摧,困在“水城”之中只有做鱼鳖的份。
德维拉总督这一下还真被吓唬住了,再也维持不住贵族老爷的架势。他脸色大变,匆匆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告辞而去,马上带人回了城里,亲自登上城楼,观察城北郊外的动向。
这一看之下不得了,原来“明国陆军”动作极快,此时已然过了巴石河。不过他们却并不继续前进,而是抓紧时间构筑了两道防线,而在防线以北的河边,则明显正在进行某种施工作业——那不是在蓄水还能是什么?
其实“水淹七军”虽然是演义杜撰,不过类似的作战倒是真有过,甚至在现代战争时期都有过,还取得了重大胜利。
譬如说红朝抗美援朝期间,红朝志愿军第39军军长、西海岸防御指挥部副司令员吴信泉将军,就曾经指挥过一场抗美援朝版的“水淹七军”,打得刚接任“联合国军”总司令的李奇微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