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4章 推辞(1 / 2)

大明元辅 云无风 4574 字 2021-11-13

大明的文官,活着封公侯的没有一例。因此原因,后世有一种说法,但凡言及明代的文官封爵制度,便说明代文官封爵止于伯而绝于公侯。

例子是明摆着的,明代文官封爵的三人,王骥是靖远伯,王越是威宁伯,王守仁是新建伯,舍此三人之外再无文官获得爵位。

然而这个说法其实并不正确,翻一翻《大明律》,会发现其中有这样一条规定:凡文官非有大功勋于国家,而所司朦胧奏请辄封公侯爵者,当该官吏及受封之人皆斩。其生前出将入相,能去大患,尽忠报国者,同开国功勋一体,封侯谥公,不拘此例。

根据这一律例就可以发现,并不能笼统地说明朝的文官不能封公侯。

这一律例指的是“朦胧奏请”册封公侯爵的人和被奏请册封的人都将被斩。意思就是说,如果有人在没有明确的理由的情况下冒然奏请明朝皇帝,请皇帝批准册封某一位文官为公侯的话,那么这个奏请之人和奏请被册封的人不但不能被册封,还会有杀身之祸。

然而这只是这条规矩的前半段,后半段还有下文。下文就是:如果奏请被册封为公侯的这一文官,对当朝确实有特殊贡献的话,奏请明皇帝封他为公爵不但不会被斩,而且还可以被批准。

什么是特殊贡献呢?这当然要说明,根据上述的条例,可以清楚地得知,“特殊贡献”是以下三项:第一,是出将入相;第二,是能除大患;第三是尽忠报国。

如果满足这三项,那么文官被封公侯也是可以被准允的,应该被视为与开国功勋一体,地位超然,无论是不是文官,都该被册封为公侯。后来者要想被册封为公侯,可以效仿几位开国功臣。

瞧瞧,其实《大明律》说得够清楚了,文官武将都可以封公侯。只不过呢,要封公侯的这个限制条件相对而言有些坑。

怎么坑了?除了第三条“尽忠报国”是比较虚化的之外,出将入相、能除大患这两条,基本上卡死了99.99999%的官员得封公侯的希望。

出将入相这一条已经很难了。

出将,意味着这位文官曾任督抚,并且在任上指挥军队打出了相当耀眼的战绩;入相,意味着这位文官最起码“学历”就非常靠得住。

大明朝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如内阁。你要“入相”,即便你现在还没到年老致仕的年纪,暂时可能还没有入阁,但是你首先至少得是个进士金榜靠前、入过翰林院镀金的人物,对吧?要是连这条基本标准都没达到,那意味着你根本没机会入阁,还谈什么“入相”?

这句“出将入相”单独来看,其实都还好,还是有不少人能够符合标准的,但这里的问题在于,它不是单独来看的!

“出将入相”是指你既要“出将”,又要“入相”。

这就完蛋了,因为一个都没有。

王骥是以兵部尚书衔致仕的,王越是以左都御史衔致仕的,王守仁是以南京兵部尚书、南京左都御史衔致仕(未经批准主动离任)的。换句话说,这三位离文官封公侯最近的文臣,虽然都满足了“出将”标准,但一个都没有达成“入相”——当然,他们三位都是进士出身,资格倒是够。

如果不需要封公侯,只是伯爵的话,则此前“三王”的标准就够了,高务实已经非常接近于满足这一标准了——如果非要说还差了一丢丢,那大概就是差庄浪卫这一战的运筹帷幄之功了。

让朱应桢意外的是,高务实听完他这句话之后先是思索,继而面色凝重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大喜过望之类的表现。

年轻的成国公到底不如高务实这么沉得住气,忍不住问道:“求真,万世之喜当前,何以竟不畅意开怀?”

高务实沉吟片刻,微微摇头,问道:“国公爷,德不配位可不是什么福气,再说以我的功劳而言,你真认为足以与三王媲美么?”

“你的名声地位,何以称之为德不配位?”朱应桢皱眉道:“至于功劳,我看真要说起来,你还比三王的功劳更大呢。”

他不等高务实反驳,自顾自说了下去:“你在广西任上使安南内附,而安南至今不乱,安我大明南疆,这是不是比王忠毅公(王骥,谥忠毅)三征麓川还要显赫?

你以全权钦使之身指挥漠南大战,大破察哈尔,是不是比王襄敏公(王越,谥襄敏)直捣贺兰更加显赫?

至于此番你平定西北之乱,那更是精彩!速定河套、计取宁夏,十余万叛军、蒙军俯首而降,甚至为我所用,此中之艰难又何逊于王文成公平朱宸濠之乱?”

这个嘛……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也的确没错。

朱应桢说完还不满意,又补充道:“我尤其要说漠南之战那一回,你这漠南之战可是远比王襄敏直捣贺兰山打得漂亮啊,他那一场仗才有多少收获?斩首不过区区四十二级,俘获马、骆驼两百四十一只、牛羊及器仗数千。你漠南大战的功劳还要我说吗?”

这个嘛……你要这么比的话,那的确我高某人漠南之战打得更好,至少取得的战果明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过该谦虚的时候还是要谦虚一下,高务实道:“此一时彼一时,此一地彼一地。贺兰山远,漠南则近,远则出击不易,近则……”

“说这些没用。”朱应桢摆摆手:“当年李广出兵迷路,战功不及卫霍,这难道要说‘非战之罪’?功就是功,朝廷要看的是结果,不是什么其他这啊那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道:“只可惜,你安南定北两战之时并非督抚,这么两次大功却没法往‘出将’的功劳上算,要不然这次你就不必讨论该不该封爵,而是该讨论要不要进爵了。”

高务实苦笑道:“国公爷说笑了,伯爵尚不敢受,谈何封侯。”

“诶,我说,你怎么还这么说啊?”朱应桢急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你以为今天皇上不来见你,真的只是因为慈圣太后稍有抱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