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南城门仿佛在一瞬之间化作了修罗炼狱,血腥无比,悲惨至极。
远处观战的高务实和麻贵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禁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他们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见过这么多的死人,只是这一瞬间的活埋终究还是过于震撼了些。
然而前线的军队却和他们不同,这些顶着对面炮火站在原地的人本身也是面临着生死压力的,此刻则宛如被困了五百年的孙猴子忽然被放了出来,根本没有觉得对面的惨状有什么血腥,只是觉得解气万分,一个个都发出了兴奋的大吼!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处于变声期的麻承诏也兴奋地大叫了一声,然后急急忙忙朝身后看来,用力地朝他父亲麻贵挥手。
麻贵深吸一口气,转头朝高务实看了一眼,沉声道:“枢台,城门已破,可以发动总攻了。”
高务实盯着垮塌的城门,微微抿嘴,低喝一声:“准!给我踏平灵州!”
麻贵转头,猛一挥手,军鼓之声立时大作,隆隆不绝,越来越快。明军步兵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在麻承诏的呵斥下踏着鼓点,整齐前行。
论场面虽然不如一拥而上来得壮观,但论震撼敌军,则一定是这样的效果更佳!
高务实在中军看着前方的麻承诏,露出一抹笑容,对麻贵道:“西泉有此佳儿,麻氏荣宠不绝矣。”
麻贵心中欢喜,却仍然忙不迭朝高务实鞠躬行礼,谢道:“犬子顽劣驽钝,本不值一提,此战若有些许微功,也都是枢台苦心栽培之果,犬子才得以有此机会。倘使将来犬子有一二可用之处,也必以为枢台效犬马之劳而万幸。”
高务实笑着摆了摆手,道:“西泉过谦了。”
麻贵知道高务实这话虽然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就是默认了麻承诏今后在他麾下的地位,心中不由得大喜。不过麻贵不是不分轻重缓急之人,高兴归高兴,该做的事还是记得做,他立刻提醒道:“南城已破,哱承恩若是想走,应该就在此时了……”
高务实刚要点头,谁知麻贵话未落音,远处已经有传令兵大声报告:“报——枢台、总戎,北城有一支精锐骑兵由城中突然杀出,我军拦截不及,已被其冲破包围而去。周参戎请示枢台、总戎,是否需要追击?”
正常来讲肯定是要追击的,这根本不必问,之所以这位周参戎派人来问,原因不言而喻:哱承恩之所以能让“我军拦截不及”,就是他周参戎奉命放水的结果。既然如此,要不要追,追到什么程度,当然也需要问一问。
麻贵笑着对高务实道:“枢台,末将以为不妨就让他追一阵,左右他也追不上,只是能教哱承恩自以为得计,似乎也是好事。”
高务实点了点头,道:“可以,让他追吧,最好还能杀几个,让哱承恩不至于怀疑我放他回宁夏是别有用意。”
麻贵于是把这话让传令兵带给那位周参戎,自己则向高务实告了个罪,开始调动大军准备入城。
仅仅巳时初刻,明军官兵已经破城而入,城中叛军此时才发现哱承恩的大纛虽然立在那儿没动,但哱承恩本人早就不见了,替他坐在那里督战的只是个穿着他铠甲的西贝货。
封建军队失了主将的后果不必多说,整个士气一下子就崩了,什么组织体系几乎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军官指挥不动士卒,士卒也懒得再找自己的上峰,乱糟糟地都想夺路而逃,或者找个地方藏身起来。
更多的叛军士兵既没地方跑,也没地方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跪倒在路边,将兵器高举过头,抱着侥幸心理投降了。
不过他们的做法还真没错,高务实一向是反对内战的,当然不可能会搞屠城之类的事。明军士兵在战前就被反复告知要善待俘虏,而且高务实还调整了赏格,俘虏一人不仅战功与“获首级一”相同,而且另外打赏五钱银子。
五钱,这真是高务实有史以来开出的最低赏格,但他也真是没办法,手里的军饷已经少得岌岌可危了,他又不敢自己往里头砸钱,能赏五钱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
好在大同镇兵也谈不上富裕,况且五钱也是银子,抓两个不就是一两银子了吗?怎么着也总比杀掉划算,因此灵州城里的叛军一时之间居然成了香饽饽,大伙争先恐后要俘虏。
平时脾气很大的刺头们都不肯胡乱杀人了,碰上那种不老实的叛兵,也只是揍一顿出气了事——生气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嘛。
不过,也正由于局势既然不可挽回,官军又“极其克制”,叛军们投降的动作也就变得更加顺畅,从一开始的零星投降,逐渐发展成大片大片的投降。灵州城谈不上太大,城中被哱承恩抛弃的部队也不足两千,这样的投降只是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算了事。
灵州城在短短三个时辰之间便彻底易手,宁夏的南大门已经牢牢掌握在高务实统领的官军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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