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回、宝玉发飙——发不起来

荣国府，宝玉书房。

近来这府上人都奇怪，一贯不爱读书的宝二爷，现在却整日都待在书房里头。

都说他转了性，却不知道他在这书房里头，虽是在读书，读的却不是他们想的那种书。

袭人等丫鬟在此照料着他，原本在书房陪读是茗烟等人的职责，但因宝玉方才休养好，怕会有什么遗患，便让她们也一起过来照顾。

宝玉似乎也没有发觉身边不知不觉少了一个人，原先刚醒来那会儿还曾问过，后来沉迷于佛经偈文，对此好像就抛之脑后了。

这对于袭人这些丫鬟来说，自然是件大好事。

她们几个私底下关系倒还过得去，唯独便是对晴雯一致的排挤，这也不是没有理由，谁叫她那性子就是容易恃宠而骄得罪人的。

哪怕像袭人是知道她并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可看到她在宝玉面前专美，心里也是不乐意的。

如今没了晴雯，虽然也注定她们之间不会像之前那样和谐，但起码没了个吸引集体火力的，就算有什么也是暗戳戳的来说。

其实袭人她们跟在这里，也有得了王夫人吩咐的原因。

宝玉突然一片潜心向佛，王夫人可没感觉到欣慰，只怕让贾政那边发现什么，所以让袭人过来多看着点儿。

若宝玉只是抄抄佛经倒也没事，按照她们以往对他的了解，或许只是因为先前受那蛊咒的影响，也可能只是突然兴之所至，这样要不了多久他自己自然就厌倦了。

不过袭人不敢跟王夫人报告的是，宝玉这回看起来可不像是以往那样只是浅尝辄止。

他之前就打算到城外寺庙去寻访，若不是正好到年关，被约束在了这里，恐怕现在就不只是在这里翻翻经文了。

不过按她心里的想法，也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没想到晴雯身上去，所以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期望他之后自己能慢慢想开来，毕竟她一贯都是宠着、由着对方，很少会主动劝谏。

哪怕她其实也跟外面一些人一样，觉得宝玉应当走科举之道，凭着荣国府如今的声势，将来未尝不能高登庙堂。

不过她只会听话，会劝但也不会多劝，宝玉不喜欢的她自然就不多说，可不会像晴雯那个样子。

而这时宝玉同样是抄着佛经，口中同时还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念到了那一句，突然疑惑道：“怎么许久不曾见到晴雯了？”

袭人心里立刻咯噔一下，她就怕宝玉主动提起晴雯。

而宝玉看了一番她的神色，见她面色犹豫顿时不喜道：“怎么，有什么事情却连我都要瞒着？”

袭人赶紧说道：“倒不是如此，只是，不方便说。”

看起来这重回俗世固然是喜，可宝玉念起晴雯来，对她们就是个麻烦了。

这要让太太知道了，她们少不了要受到责难。

“嗯？”宝玉再去看麝月她们也是说不出话，见这些丫鬟们都支支吾吾起来，他心里有些生气，立刻道：“你们便是当我病了、死了，有什么事儿都不愿告诉我，如此为何却还要将我唤醒来……”

怒上心头，他说话也有点儿没遮拦。

其实若是几个丫鬟这时候稍微哭丧一下，说不定他反倒主动软下去了。

可她们宁可不说，却也让他逆反起来。

还是袭人见机得快，立马说道：“自打二爷受了那蛊毒，昏迷不醒以后，晴雯妹妹便去了城外的牟尼院，要帮二爷祈福。二爷苏醒后，她又说要在那儿还愿，只怕还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一气儿说完，见宝玉微微皱眉，神色却稍缓，心里松了口气，又补充道：“奴婢几个也是担心二爷这脾气上来了，就要直接去找她，那样我们在太太面前也不好交代。而且也怕误了晴雯一片诚心……”

她是知道宝玉脾气的，见他态度软下来就知道这正说到他心坎上了，思路也越发顺畅，后面的话直接就出来了：“二爷，不单是我们几个，太太、老爷、老太太还有姑娘、奶奶们都惦念着你。

“如今二爷的身子眼看着日渐好了，可整日闷在这绮霰斋里头，还不知道她们心里有多挂念呢……”

宝玉怔怔片刻，竟不觉流泪道：“有你们想着念着，我却还去想那遁入空门之事，岂不是辜负了你们一片情谊。”

袭人又是欣慰，又是觉得头皮发麻，因为到时候等宝玉再问起，晴雯还是不回来的话，那她可不知道该再找什么借口了。

因为晴雯并不是去了牟尼院，而是被王夫人驱逐出府，听说是回到赖家去了。

何况宝玉也是了解晴雯的，现在可能一时没想到，但回过头来也许就能意识到这是假话，毕竟晴雯会去为他祈福，但若是听到他醒了，肯定也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看他，而不是留在那里还愿什么地。

毕竟晴雯也是有些不守规矩的，而宝玉喜欢的就是她这不守规矩。

看来，她需要去问一问太太，看她那边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好歹也算是暂时安抚住了宝玉，几个丫鬟心里头都松了口气。

而随后宝玉也好像真地回心转意了一般，不再看什么佛偈抄什么经文了，倒是吵着闹着要去找老太太。

袭人便先安抚他一番，跟他说老太太近来身体不太好，这个时间应当是在安歇了，而且他在这烘着暖炉的屋子里，自顾自抄着佛经，竟也出了一身的汗，得先去换洗一番。

从那癔症般的状态中完全脱离出来，宝玉自然又变回先前那个好说话的宝二爷了，对她们从善如流，领着一行直接回去，先沐浴更衣，然后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到贾母那儿嬉闹了一番。

贾母眼见自己这宝贝孙子终于恢复人样了，那病体也仿佛恢复了三四成。

本来也不是多严重，只是人老了、加上天气原因，骨头酥软自然有些不爱动，而不动却又更显得乏力，就有些打不起精神。

而且也有为宝玉担忧的因素在，现在宝玉没事了，可不就直接好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