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损的硝烟弥漫也渐渐的波及了过来,那怕是仅存的这一隅之地还是岌岌可危的被侵蚀殆尽,任何的风雅都经不住战火绵延的摧残,所以郁子伯才选择投笔从戎,他的书生意气也变成一柄可手握的刀,犀利而兵锋透彻,他们本就来的很迟,就算急急赶回,也不过是万千绞肉机里的一团血肉,根本无所作用,既然外室一系的“纵横”中人在诸人都命悬一刻的时候赶到,他们本也是最为强悍的一支攻城拔寨的军旅,那么抵御外侮就成为了此时此刻的共识,这才缓得一缓,用自己最为擅长的本领来延缓这骤压凶险的紧张形势,无疑他们赌对了,当修为高深的强敌一一被他们节制在这一地一隅,只要场中那杆鲜明屹立的旗帜不曾倒下,括易一室并不算被彻底的就覆灭。
“可惜,”向合举步走来,他是很有余暇来规劝眼前这位享有尊崇傲气之人,而且此生最为崇慕有着广陵散绝之誉的嵇康,所以他想要保留这份初衷,让人明白,不是谁都可以,“鸾翻有时铩,龙性谁能驯。”或许这郁子伯可以一慰这乱糟糟的风尘纤雅,但此刻考究一番尚又有何不可!
郁子伯自然无法阻止另外两名强敌的离去,所以他将之留给了同为同僚的谈陵去应对,向合之名,江湖可誉,直到他吐露一句可惜时,这份难得的默趣并传散开来,一时古怪的气氛将此刻烟熏的弥漫给耽搁,原来的房脊与楼檐,却也难掩重重覆压的憋闷,唯有暂得喘息之机,才把稍稍留下一丝慰籍的不甘,随着轻叹的一语,直面说来,让人觉得与有荣焉。
郁子伯轻蔑不屑的一笑,他本是个放达不羁的率性之人,敢为敢先,所以才有秦淮河畔风流名士这个派头,然而却也自知不过是传承前人的风尚,向合如此一说,倒也显得很乖戾甚至是矫情,他摒弃这些,无非是不想同流合污,可俗世纷扰的羁绊,让他又回归现实,那句可惜,说来无心,但听着有意,可叹从此“广陵散绝”无复知音难觅,惋惜或者活着!于是颔首回道:“向长老何必如此婆婆妈妈的,你我不是也厌恶这些尘俗么,本来出身簪缨世家的你,不也是流落异乡,辗转江湖么,纵然你才情盖世,不也是沦为权柄狗臭里的庸吏,不食五谷,枉为扰之。”
向合自然知悉这些弊病,但他们一入江湖,也是一次束缚,这也是他在教中唯一一个有着政治远见与学识的人,郁子伯的见解独到,他没有反驳,何况他本身就不赞成此次捕杀,括易一室还是有底蕴的,不然如何在这派系林立的京畿之地遑论立足,他们可并非一般的庸碌无为之辈,这些因果早在当初选择投效时并也显现端倪,所以今日之行,注定要荆棘重重且艰难至极。他的儒雅随和,无需掩饰,动辄间冠盖如华,十分的皎白质朴,那种一见即松鹤风涛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清风徐徐的轻抚也无愧于此刻的淡然,原来这就是士族的器量与风度,久违的让人宁馨安谧,那怕是突遭厄难也面不改色。
那股沉沉剥离的硝烟之味也越来越浓烈逼近,就算一身松懈的闲庭信步却也难掩此刻风尘仆仆如死寂般惨烈决绝的味道,这是疆场上你死我活又森寒冷冽至极的一种硌硬,一如划过鸿沟,并楚河汉界似的泾渭分明,尖锐的让人望而却步,近乎扼喉窒息的随之突然一紧。
向合还以一笑,当即并凝住,他们之间终究还是隔着世为劲敌这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他欣赏郁子伯,但也注定无法相邀为友,这是憾事,也是无奈,当初世人为蒙一见,京畿士族的子弟们可谓是挤破脑袋削尖了往前钻,想要瞻仰这位举世文林璀璨之人的风采,在沉寂了数年之后,仍旧盛名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