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修雎走进被夜色裹挟,却只瞧来一片模糊不清的幽静中,他本来就是一向光风霁月,不染一丝尘埃的人,然而沉沉幽陡的冥色笼罩着,将满身藏拙的阴暗,如隔一层薄削般的沉吟,淡淡而黯然。
月夜如许,耽来凝思。
恰恰此时阴云遮幕,勾住一片幽冷,竟凭添一阵帘卷西风,如思如慕的缠绵缱绻,眷念而纤柔合度。
管远玄也披带一层淡淡如灰的莹色,不过他一身衣衫浮华的倥偬,却也抵挡不住甘修雎浑融一体的凝重,此刻的敌人已经脱胎换骨,不似先前那般具有人间烟火气息的凡夫俗子,反而从容安定,这种最是让人忌惮遥望来袅袅生烟的云霞平淡,很是厌恶又怨憎,这是他自研习家族功法,族中一位高深莫测的族老给他一记惊诧的震撼。偏偏此时此刻对方竟然也臻入这般如老僧入定的化境,不禁暗自警醒又歆羡,不想这场浩劫的淬炼,让那位身处烟波瀚海当中的内室之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难道他们今夜忙忙碌碌,竟然是为他人作嫁,岂不冤枉且白费力气,当即哂然一笑,以一副堆满云淡风轻的面孔进入那一片灰暗所拢挟的范畴,顿时烟歇云收,而那股晦暗深邃的气息在这顷刻之间并随之猝然一紧。
循着这股气息,那空旷平坳的山峦,如似沉浸在一阵岌岌可危的崩塌之中,极为险峻、颤栗,那份寥阔历经瑟瑟萧然的沉寂,无时无刻不锤击着人的脆弱心灵,直到海枯石烂,天涯海角才稍稍一松这紧促的凝重气氛,凌厉的使人不禁心惊胆颤,阴邃冷骨。
半边被夺去颜色的山巅,仅剩下一团团朦胧如诗赋兴的趣意,不但含盖山头,如一只盘卧伏趴的猛兽,悄然无声的踞在那里,更加深了此地巍然高耸及秋风凋零般的阵阵严厉。
管远玄举起手来,在其淡雅的面容边,如掩关一竖的停在那里,并有条不紊的说道:“我管氏一族,原本为兵家起源,但俗世的洗濯也沉沦了这些所谓的因果,所以今夜这一式,被唤作‘练兵执手’,甘兄且看!”说罢那一只疑似隔开黑暗当中壤爬着薄薄昏沉阴色的手,脱出仿佛云烟出岫的袖口,蓄力如刀兵铁销,隐隐颤紊。
“倒是好兴致!”甘修雎冷冷的,他那模糊不清的轮廓早也随着薄凉透来的夜色苍茫,无比凝重,既使漆黑一片,也如灵魂摆渡一般,荡涤在山峦沧澜之间,藏有丘壑又空谷回响,仅闻一声萧索如呢喃倾述的丝丝沉吟,听来恍若隔世,犹如松鹤风涛,清泉石上流一般,宁静而致远。
“红窗眠,凭栏边,一览风华却也尽,说的便是此刻的唏嘘寂寞吧!”甘修雎微微一皱眉头,那份历经千帆的惆怅,似窥探尽沧海桑田,所以仰首一吟,见惯俗世繁华,直到那一只足可颠倒乾坤的厉怖之手,十分瞩目的横梗在那里,仿佛一切的遮幕,都掩盖不了其耀眼的颜色,当即回道,“管兄你的‘练兵手’依旧这般精彩,让人琢磨不透又感叹当世兵法大家,的确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