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确舯也不料他会如此随性而为的出手,想来此番孤注一掷的硬闯这飘渺之旅的雄瑰山顶,给处于四面楚歌的内室一系,可谓是雪上加霜,偏偏此刻身为内室之主的甘修雎却在处理来至“西府”城外行使非常手段的江湖门派时,被硬生生耽搁在此,所以此战不可避免的不期而遇。
甘修雎广袖如盈,他的功法名曰:“修罗之豫”,但在其红颜知己那位号称“女儿秀脂”的佳人远赴西身“身毒”后,并早也弃之荒废,后来力拼来至北城府的高手北城中行时,利用譬喻为白的那位一代剑宗宗师滞留在他体内的凌厉剑气,转危为安,一番铺陈较量,最后才两败俱伤,如今重拾修为,他的见界却也如临峰仰止一般峻拔,充满高山流水似的抑扬喝彩,这种突破在扬袖的那一刻并也水到渠成,臻至圆满。
“咦?”具确舯淡然的脸上突然挂着一份惊诧,早年他见过甘修雎的风采,那时括易一室还未建成,本为“祆教一脉”的暗教就是其攥握在手的惊人实力,全身暴戾之气集聚风流公子的翩翩儒雅,看起来邪魅又癫狂,此刻在除却燥恶的皮表后,竟然焕然一新,变得有些瞻仰圣贤风范的古拙无边。
——原来雅到极致,并可以脱胎换骨,重塑金身,甘修雎的“折戟”之称,就是可以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遇挫而强,折戟沉沙铁未销,淬炼过后的执着,已经渐渐有所突破,这是一种快遁入“外圣内王”的超凡境界,所以具确舯那颗坚硬强悍的内心开始慢慢绽开缺口,有了一丝微妙不可察的罅隙破绽。但这位厌隍之主并非是纸制泥捏的,甘修雎虽然出手不俗,但他却从容不迫的迎身而上,其身法矫健而迅速,不但轻灵飘逸,更凝重严谨,竟丝毫不逊色于对方那高明、精湛的绝世技法。
两人一触即胶着,甘修雎的衣袖卷扬,融合当初“修罗之豫”的狠戾,辅助“描金扇”的扇法,将臂干随着轻便的衣质,化雨缤纷般穿凿附会似的挪动,在具确舯触及臂弯时,突然变化扭曲,对方变招时,他又如水流柔软,蜿蜒起伏的翻转。而浸淫黑道多年的具确舯,其惊怖狠辣,并未随着拢形厌隍的衰落而减弱分毫,甘修雎的拂袖如沐春风,但却在触及后,感觉如锥磕铁上一般剧烈极致的捣损,震颤而瘆骨,他想也未想的振拳发出。
这一拳绵厚而纯净,裹挟庞坨般笃重的千钧之力,虽平凡,却蕴藏惊人,不消片刻就阻断了那一记拂袖而去所逆转的高明招式,仿佛断江截流,干净利落,一举而成。这一番变化所激起的万层浪,比之适才的卷袖腾挪,更上一层楼。
甘修雎的衣袖,抽拔如刀,不但光风霁月一般光华,而且抽刀断水,妙至毫巅的枕在横梗于那里仿佛一道天堑阻隔的一拳,不但打开了门户的紧闭,更让江河之水倒灌进来,损害之具,甚是残酷。
具确舯缄默如初,他笃定而坚韧,那一拳他并未减弱这排山倒海一般的磅礴之力,相反源源不绝,力透山河万里,既使是粉身碎骨,那怕万劫不复,此刻的凝重,万万不能退怯,而且对方的风暴中心是一片险峻丛生的恶掠之地,一旦一意孤行,就是落败身死的绝境,但此刻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若不能劈开这座鸿蒙的混沌,他又何须千里迢迢,来到这昔日的故土,奢望能重振当初拢形厌隍的盛世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