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修雎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来人自然是他旧日的遒敌,但祆教自号称为“宗师冥狱”俨然三十四之列的楚冥狱失踪后,早也土崩瓦解,如今同为一道阵营,这其中的心酸与尴尬不足为外人道。
“再来!”北城中行雄旷的催促着,他本欲与享誉大江南北的甘修雎一较高下,但似乎力有不逮,有法难施,仅局限于不太精湛的气劲较量,尚不能满足于一个出身至江湖的人,即兴使然的高昂,所以枯燥的运转抵御着道门宗师陆修晟的弥天法道大网,全部投注入一拼山亭内堪为内室主宰之人的不死不休中,竟然毫无保留,不惜一切代价的有的放矢。
“九褴褛,想不到你会出现在这里,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的风度不减,原以为你已经羽化作古,不成想,也苟活于世!”陆修晟恰恰隔阻在山亭与战局的这段距离之间,对着突然出现的这人,深为钦服,于是兴致勃勃,慢慢而道。自名动宅在宣帝爷时期被政敌倾覆后,北城王明寂率残余部众出走而割据南徐州(广陵),这位原本为名动宅尔归楼掌持的话事人并消失不见,有传闻他堪破红尘淡然归隐,也听说他葬身在那一役里,种种事迹,难以分辨,如今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其一直隐匿踪迹,伏藏与畔,待真正危及一刻,才迅即登场。
九褴褛仅是一个颇为玩味的称呼,但这雅号却是一个来至东瀛之地的外族之人,本姓神谷,自名动宅的创始人名玄拘入主大名府(名动宅的前称)后,他们入中原寻找东瀛武学宗师神谷道源(天下四绝之一)的遗孙,得知师父这唯一的外孙与名姓宗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并决定留下,辅佐第二代名动宅主人明鉴。这九褴褛本名神谷月役,入大名府后,简称神月役,是神谷道源的四位弟子之一,今番堪堪为援助甘修雎而来,不禁诧异而惊醒。
“陆道师不也还留恋这乱糟糟的红尘俗世么,小辈怎敢轻易的就驾鹤西去,不过道师风采依旧,令人歆羡又心生仰慕…”神月役披带着山色的啸野,侃侃而谈,一顿,往山亭那边瞟了一眼,又继续说道,“您…这道门不是也讲究清静无为么,为何会眷念这俗世的纷扰,这不岂是坏了德备兼修的高深修行么!”
“呵呵,月役啊,你不知山中的岁月有多寂寞,难得有那么一个道友,偏偏又偏执的少了些许的情趣,所以眷念红尘的并非是老道,而是一颗堪为赤子明透的心!”陆修晟伸了一伸懒邃的腰身,为这位晓沾乾坤精妙的颂雅之人,提起了一丝当为劲敌的错觉,他不想被有失身份的名累所羁绊而至率性而为,于是一人一影,独自徜徉于山徐之间,为遍访一游,换来千里传扬的“雪夜访戴”的潇洒自适。
——于是,陆修晟并开始任诞而风流,超然其物外,其行径居然是这样:魏晋时期,有王子猷一人,居住在山阴,一次夜下大雪,他从睡眠中醒来,打开窗户,命仆人温斟上酒。四处望去,一片洁白银亮,素裹若白练,当即起身,在一片漫染中慢步徘徊,吟诵着左思的《招隐诗》,忽然间想到了好友戴逵,当时戴逵远在曹娥江上游的剡县,趁兴即刻连夜乘小船前往夜访。经过风尘仆仆的一晚才到,到了戴逵家门前却又转身返回。仆人问他为何这样,王子猷却说:“我本来是乘着兴致前往,兴致已尽,自然返回,为何一定要见戴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