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这一叫,引来不少人的窃窃私语,还在冥思苦想的朱建燧打了个激灵,飞快的做了两句就交了上去。
小太监收了的卷子,一抄两式,一份交给了弘治皇帝,一份将送到刘健那里。
刘健倒也认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逐字逐句地看着文章。
“太平无事,四边宁静狼烟眇。国泰民安,谩说尧舜禹汤好………”
这文章的文采倒是斐然,用句也是极好,营造出了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藩王们张着头看着,虽是评鉴不出什么,可是光看着这些,就觉得,好牛逼啊………
刘健,李东阳,谢迁这种从科举千军万马杀出来的人精,文学造诣自是不用说,虽说是词,也算不上什么名句,可是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这种诗词来,已是极为不易啊。
看来,这个宁王世子,还真不是个草包。
况且,这个朱建燧,还有一些自己的心思。
歌颂国泰民安,太平盛世,可是国泰民安是谁带来的?
朱
朱建燧没说当今陛下,也没有自文皇帝以后的列为先帝,直接说的是太祖。
说太祖的丰功伟绩,谁有异议?
刘健看了良久,不禁道:“短短时间内,如此才思,倒也是看出平日当真是饱读诗书。”
“不敢,刘公,言重了。”
朱建燧赶忙拱手,一副不敢受的样子。
听了刘健的评语,朱宸濠父子两人都不由地笑了。
能够让刘健这样的人能给出如此的评价,就已是非常难得了。
这一次,已是胜券在握。
当朱厚照的文章评阅时,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屏住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刘健的身上,整个大殿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弘治皇帝也是面色紧了紧,为了避嫌,同时他也无心去看太子写的了。
刘健的脸上先是皱起眉,紧接着,居然出现了汗珠。
朱宸濠看在眼里,心里窃喜,看来太子,只怕要贻笑大方了。
刘健脸色难看,娘嘞,殿下,让你歌颂陛下,不是让你写这个的啊………
刘健慢吞吞开口:“陛下,臣,不敢妄自做评,还望陛下评价………”
他这一句话,立即像引发了海啸一般,所有人都低呼起来。
太子到底写了个什么玩意,刘健都不敢评价了。
朱宸濠父子脸上的笑容已经开始掩饰不住了。
定是太子写的不堪入目,刘健就算是有心转圜,但顾忌颜面,怕落得个媚上的名头,才把皮球踢给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也懵了,朱厚照这厮,究竟写了个什么。
“咳咳,既然如此,萧敬,读出来,让殿中众人一同做评。”
“是。”
萧敬乐得拍这个马屁,屁颠屁颠上前取来,清了清嗓子:“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
卧槽,萧敬读完之后,也是明白了过来,顿时有些心虚了。
李东阳,谢迁听完以后,身子一震。
这诗怎么样?
好,这个,毫无疑问。
只是,万马齐喑,朝野噤声的死气沉沉………
这能是弘治朝?
怪不得刘公说评价不了。
萧敬感觉到,陛下的喘气声,猛然间重了不少。
朱宸濠更是高兴的不得了,要不是在这奉天殿,要不是在和太子比,他定是要好好吹捧一番啊。
这些个藩王都是噤声不言,也是吓坏了。
弘治皇帝面上乌云密布。
朱建燧自以为是,画蛇添足的说到:“殿下才学惊人,只是,只是当今天下,陛下和百官治理之下,欣欣向荣,大治不日降临,殿下,为何偏偏又是万马齐喑,恕小王愚钝,还望殿下明示。”
朱厚照不屑一顾:“在其位,謀其职。你等锦衣玉食,又哪里知道治国的艰辛。
北地年年都有蒙古南侵,朝廷要养几十万大军驻守,军粮武备,那一样不要钱。
南边,贵州米鲁之乱,花费钱粮又有多少。
朝廷每年开支,入不敷出,父皇与臣工日日殚精竭虑,维持局势,才有如此河清海晏的太平日子。
本宫是储君,自然以国事为己任,孟子有言,入则无法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所以,本宫看到的,是朝廷安稳背后的忧患,而你,看到的只是太平,本宫要做的,就是保住太平,让历代先祖的苦心不付诸东流,只有如此,才算是对父皇,对列祖列宗尽孝。”
这话的意思,大抵你丫享受好日子,都得靠老子。
朱厚照掷地有声,回声就是,在奉天殿内。
刚刚还不善的弘治皇帝,脸色在一点点的恢复正常。
刘健低下头,神了,太子。
你朱建燧在那大唱天下太平,盛世降临,可这盛世,不都是朝廷这么些年小心翼翼才得的结果。
难道朝廷真的没有问题?
这怎么可能,这话,恐怕在场的每一个人会信。
太子说的,句句在理,南北各地,都有隐患,内阁辅佐陛下每一步,都要分外的小心谨慎。
太子,偏偏反其道而行,你唱赞歌,太子就敲响警钟,警醒陛下,朝廷,乃至自己和后世之君。
况且,这事,太子干,陛下只觉得欣慰,可若是你一个藩王世子说是当今朝廷昏暗,岂不是找死。
太子是储君,他担心自己个的江山,这是在正常不过了。
可你一个藩王要是这样的想法,怎么滴,你是有别的想法。
弘治皇帝敲着御案,“我劝天工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天工,就是自己了。
说实话,弘治皇帝很清楚,立国百年的大明,在巨大的惯性基础上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