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布满了血丝的眼睛与王华四目相对,令王华心里隐隐作痛。
“这是,你自己写的?”
王华挤出一些笑容。
“不是。”
显然,王守仁是一个不说谎的好孩子。
王华的表情开始有点儿凝固,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那是何人?”
“太子。”
……………
太子,这王华觉得自己儿子在涮自己这个老子。
好在,状元郎就是状元郎,是当今朝中声誉如日中天的少詹事,养气的功夫了得。
王华只吸了口气,脸上又重新换发了笑容:“守仁,此话,为父看起来,面上简单,道理内涵非比寻常,若是大儒倒也正常,殿下的话………?”
太子,那个文盲,他能整出来整个?
王守仁眉头一紧,“父亲不信?父亲可知当日那首名满京师,力压唐寅的那首词?”
王华点点头,那词他当然知道,惊为天人也是不为过的,唐寅输在这样的人手里,不亏………
他们几个翰林曾私下里说过,大明文坛要是出了这样的人物,可以说,后继有人,文坛幸事啊。
妥妥的下一个文坛领袖啊。
只是,这和自己说的,有什么关系。
王守仁语调丝毫没有起波澜,如同说着自己吃饭这种稀松平常的事情。
“这次,便是太子殿下做的。”
…………
王华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父亲不信?当日儿子与英国公的张仑一同去的,就在太子殿下身边,此事,千真万确。”
太子,未来的文坛领袖。
这分明就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事啊。
王华看着王守仁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知道此事,多半是真的。
王华仔细一想,却也觉得正常,估摸着也就只有太子,敢让张仑那个混蛋战战兢兢,做个跟班了。
不过王华,紧接着抓住了重点,瞪大了眼睛:“殿下乃是储君,曾会去那种地方………”
……
王华突然觉得,东宫的教育迫在眉睫啊。
王守仁适时的岔开话题,问道:“父亲,儿子听说殿下前些日在朝堂上………”
王华点了点头,这件事在朝中已是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震撼于太子在西山的威望居然已经大到如此,十几万的百姓甘愿受之驱使。
而华昶的身败名裂更是引起了小范围的风波,虽说华昶尚未去职,可大伙都明白,这是太子大获全胜,陛下为了显示皇家大度宽宏大量才依然留他在户部给事中中的位置上。
可大伙心里都清楚,如此一遭,华昶恐怕已是无脸面再上奏此事。
这些日子也有些人总是和自己,杨廷和,费宏套着近乎,话里话外之也都是不满。
不满什么?
自然是不满于东宫的属官怎么道理没教多少,竟是教了一些实用的技能。
这可倒好,未来的圣贤君主没有培养出来,到培养出来一个比文官还要懂文官的人。
王华苦口婆心地继续道:“现在最为重要的就是你的前程,你的前程就在眼前,你要知道。
明日的殿试,关乎你的命运,更关乎你治国平天下的理想,这些,才是重中之重,莫要在胡思乱想了。”
王守仁脸色僵硬,似乎是在思考,点了点头,“儿子会全力以赴的,请父亲放心。”
殿试不同于会试和乡试,会试和乡试的题,早就在主考官心里了,那都是呕心沥血不知多久才出出来的,一般情况之下,极少会有变动。可殿试,主考的,乃是策论题,这意义就不一般了。
一来,出的人是皇帝,一般来说,这事皇帝都会委派给大臣,可偏偏,弘治皇帝就是个亲力亲为的主。
二来,策论说到底,就是时事。
什么叫时事,那可多了去了,皇帝喜欢的,看重的,再加上随时都可能改变,因而皇帝出题也会比较任性,让人难以琢磨。
这才三更天,王华府上就已经忙活起来了。
汪王家中门早已大开。
王华今日起得格外的早,他很不放心,索性,一家上上下下,也都大半夜的起来忙活起来了。
王华张罗着王守仁入宫殿试的事,这笔墨纸砚,都要准备好,他都亲自一一过目。
就连吃的东西,都是王夫人带着少夫人亲自做的。
除此之外,黑漆麻糊的时候,还得让人预备好了洗澡水。
既是要入宫,一点就不能马虎,就得清早沐浴,连身上的儒杉和纶巾都得是新裁的。
这是见驾啊,马虎不得。
古人也知道,第一印象很重要啊。
当然,轿子也得预备好,一早就得将轿夫们叫起来,肉食管饱,然后养一养精神之后,再抬着王守仁稳稳当当的出门。
王守仁觉得,没啥,就是殿试,一点也不慌,整个府中上上下下忙活的不可开交,只有他面无表情,如同个局外人一般。
王华带着夫人,儿媳,一众的府中人,亲自来到中门送王守仁。
王守仁依旧淡定:“爹,娘,儿子去了,请回吧。”
然后了眼媳妇,接着,就没啥了。
王夫人及其儿媳两个女人絮絮叨叨半天,只是嘱咐他记得吃东西,莫要慌张。
王华少有的养不气了,嘱咐中,也带着几丝难以捕捉的慌乱。
王守仁点点头,在众人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走了,真的是头也不回的。
自陛下登基以来,几次殿试,都没有中途离开。
每一次都在殿中,坐着等候考生们都交了卷,方才离开。
往年的时候,陪同的内阁的三位阁老,再加上礼部尚书张升,然后再有翰林大学士陪同。
今年,出乎意料,弘治皇帝点了太子朱厚照,英国公张懋一同参加殿试。
可以说,这两人都是很不情愿的。
张懋忙着给自己孙子准备婚事,别看三个月好像很长,可什么都马虎不得,自己都要过眼才能放心。
郡主,那也是皇家的血脉,身份尊贵,更何况徽王一脉还算是近支,还是陛下,太子经手的,英国公府自是分外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