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大将军。”
林默像往常一样行礼,可是语气却异常的陌生。
大将军仍旧捏着手中的嫩草,顺着经脉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掐痕,每一个都足以将草根截成两段。
“林默,老夫得承认,你是个能臣,更是个忠臣。大汉的忠臣。”霍光凝视着嫩草说道。
“见贤思齐,末将一直将大将军视作榜样。”林默不卑不亢的回答。
霍光没有理会这肤浅的吹捧。那双历尽桑沧的眼睛藏在深邃的阴影里,直刺林默的双眸。
“林默,你可知道老夫为何让你留在皇帝身边?”
“为了守护大汉天子的安危。”
霍光摇头,明显对林默的回答并不满意。
“天子年少,更是从封国而来,对于你们这些有旧恩情的臣子最为看重。伴君莫过于从龙,假以时日,未央宫的朝议上,定会有你林默的位置。更有甚者,当年冠军侯受到李家后人毒害,你祖父林有拼命为冠军侯吮毒祛痈,不想自己也中毒身亡。你们林家的功劳,老夫和霍氏一脉从未忘却。加上你个人文武全才,如今老夫的幼女成儿尚未婚配,老夫是有意招你为婿的。有皇恩庇护,加上霍氏支持,你林默将来的成就,也许不会低于当年的冠军侯。”
林默答道:“末将感恩大将军提携,只是林默一介武夫,不懂得治国理政,更不敢奢望大将军之女。末将恐怕要让大将军失望了。”
“失望,你是让老夫失望。”
大将军叹了口气,将嫩草彻底碾碎。他站起身,动作敏捷自然全然不像一个老人。他走到林默跟前,后者甚至能看见大将军鬓角心生的黑发。
希望,总能带给人生机。
“让老夫失望的人很多。包括你在内,老夫愿意给他们机会。”霍光轻轻拍了拍林默的肩膀,问道:
“天子今日,到底为何擅闯椒房宫?”
该来的还是来了,林默坦然的抬头,平静答道:“天子假猎遇险,出宫避祸,方才误入太后寝宫。”
来的路上,林默想了很多。
自己该如何面对霍光?
刘贺带走了孩子,这是不是意味着未央宫要和大将军彻底决裂?
他刘贺有这个实力吗?或者说,他刘贺准备好了吗?
霍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即便是老来得子,他会为了这个身份特殊的孩子舍弃什么?
太多问题悬而未决,让刘贺带走那个孩子也许只是无奈之举,但是眼下,也许还不是彻底决裂的最佳时机。
最起码,他还没有联系杨敞,联系广陵王。
扫平霍氏是一盘大棋,单凭刘贺,还有林默,是无法完成的。
想到这些,林默决定,一切等他设法从大将军府中离开再说,只要他能活着离开。
“避乱野猪……”大将军道笑了笑,转身将条案上的铁链丢到林默脚边。“这是田延年从温室殿找到的,看出问题了吗?”
林默一愣,仔细审视着铁链,确保上面没有刀剑刻划的痕迹。他早就注意过这一点。
“回大将军,上面完好无损,并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林默自信的昂首回答。
霍光叹了口气,望着头顶的天光,眼中满是失望。
“林默啊,老夫最后问你一遍,今天,天子为何要去椒房宫?”
“避祸野猪,误入椒房宫。”林默昂首答道。
霍光摇头道:“不过老夫虽然爱才惜才,但是还没有糊涂到招一个死囚为婿。”
等等,招一个死囚为婿?
林默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霍光一声重咳,门外瞬间重进数名铁甲卫士,将林默按倒在地。
“大将军,何故如此?!”林默惊讶问道。
霍光厉声喝道:“林默,老夫要救你,可是你执迷不悟。老实说吧,但是这一件事,老夫就能治你一个宫中行刺的大罪!你林家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老夫砍的!”
“行刺?”林默不解的问道:“末将护卫天子,怎么会行刺?”
“行刺太后,一样是不赦之罪!”
“可是末将整日佩剑在身,何必如此惊动宫阙?”
“那你如何解释,这铁链能被解开?难道野猪也有十指,能够解开铁链之结吗?!”
林默被霍光这一问确实问蒙了。他光想着不能留下刀剑砍痕,却忘了没有砍痕,自己也同样脱离不了干系。野猪不是猴子,总不可能自己解开铁链。而田延年将野猪送到温室殿时,铁笼都是牢牢栓死的。
“老夫给过你机会,可是你不珍惜。自作孽,不可活。来人,拉出去,交诏狱论罪!”
甲士们一声应和,押着林默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