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竹简,是妹夫千叮咛万嘱咐保管之物,是将来妹妹和孩子与他相认的信物。甚至将来妹夫一旦遭遇不测,妹妹和孩子也能凭此获得地方诸侯王的接济。
说到底,这是妹妹和外甥下半生的一份保障,一份富贵。而这份富贵,要其他几个兄弟用命来保护。
这样的大恩大德,他许氏兄妹受不起。
许嘉犹豫再三,最终将竹简塞进了自己怀中,抓起瓦房的门栓冲向了兄弟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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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平儿抱着孩子趴下了地窖,她凭着记忆在狭窄弯曲的暗道中不停奔跑。
这个地窖,许嘉只带她走过两三次,都是为了躲避盘查摸黑走的。走的时候就和今天一样,没有灯火,只是之前是兄长护着她,而今天,是她护着怀中呼喊的儿子。
脚下,散落的石子割破了她的脚,斜里探出的支架、木架割破了她的衣裙,甚至婴儿稚嫩的手掌还不断的拍打着她这个母亲的胸膛,留下一块块通红的痕迹。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许平儿想起自己的成婚夜,想起丈夫的誓言。
“嫁给我,我无法让你成为大汉最富贵的女人,但是我一定能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许平儿承认,这短短的婚姻,带给令她足够的幸福。相公虽然生有异象,但是为人谦和,文质彬彬,站在市井气息浓重的掖庭巷中,总是显得那么出挑。
只是如今,她不知道这个给了自己幸福的男人在哪,她甚至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还活着。
她念着相公的名字,忍着疼痛奔跑着。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打开了地窖暗道另一头的盖子。
“奭儿,别哭了,阿母带你逃出来了……”
许平儿喘着粗气,她这才发现自己抱着婴儿的手臂,已经僵硬的不能动弹。
精疲力尽的她,慢慢跪倒在巷子口的墙根处。
下一步将往何处去,她一脸茫然。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许平儿紧张的回头。
是一个身穿甲衣的男人。
那身甲衣,她似曾相识。那个名叫林默的男人曾穿着同样的甲衣,承诺带着她们母子出城避祸。
“你是许嘉之妹,刘病已之妻?”男人语气关切的问道。
许平儿疲惫的点头,答道:“你是……你是林大人的朋友吗?”
男人愣了一下,惊讶道:“林大人,你叫他林大人。看来林兄说的没错,就是你了。我是林兄的朋友,名叫杨恽,代他前来看望你们,不想刚到,院子里就乱作一团。”
“我兄长呢!”许平儿激动的问道。
“歹徒已经被我拿下。许嘉大哥受了些伤,特地嘱咐我在巷子口等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能从这逃出来。你看,那就是我的马车,许嘉就在车上。”
杨恽指着远处的深色马车说道。
“来,我看你累了,小心别把孩子摔着,我抱着吧。”杨恽身手去接女人怀中的婴儿,眼中满是期待。
许平儿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听到来人是林默的朋友,放心的将孩子交到对方手中。
就在杨恽的手触碰到孩子那一刻,许平儿猛然扭身,将孩子护在身后。
“不对,你……你不是林大人的朋友。”女人一脸倦容,可是语气却紧张万分。“我和兄长从未告诉过他相公的名字。你……你是坏人!”
杨恽知道女人起了戒心,当下脸色大变,一手捂住许平儿的嘴巴,另一只手抓住婴儿的襁褓,一把将孩子夺到手中。
“我是去送孩子和他父亲团聚的,怎么能是坏人?”杨恽得意道。
许平儿争抢不过,索性一把抱住杨恽大腿,喊道:“来人啊,贼人光天化日抢孩子了……”
一直匕首刺进了她的喉管,热血从许平儿的锁骨不停外涌。
许平儿觉得,她的灵魂正从颈间的创口逃离她的身体。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累过。
她望着孩子被杨恽抱上了马车,直到人生的黑幕徐徐落下。
“奭……”
儿子的名字,成了她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