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林默手捧着的宫中底档,恰恰就是追溯至武帝年间,可以被称为历史上第一份正式的宫廷档案,是货真价实“内部资料”。
不过在这些浩如烟海的文字中找到有意义的内容,也不易于海底捞针。自先帝刘弗陵登基以来,霍光和上官桀争权,导致这些直接对皇帝负责的工作处于无人领导的状态。
负责记录内档的朝臣今天是霍光的旧部,明天是上官桀的学生,后天又换成了桑弘羊提拔的计吏。总之就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谁都抢着记录己方的成绩,没有人去真正秉承对历史负责的态度,做好内档的管理工作。
库房里的竹简要么就是年份错放,相邻的两分甚至隔了十年以上,读起来颇不连贯;要么就是内容上彼此冲突,五月份说年初大旱,到了年底,又说年初发过洪灾。更有甚者,一些竹简的绑线都被老鼠嗑断,简片散落,不知情者根本无法拼凑复原。
对此,林默除了塌下心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读,去辨,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嚯!原来当年赵婕妤进宫时,手中真的有玉钩啊!”
“哎,林大人,原来当年淮阴侯是被萧丞相骗进未央宫的啊!”
“喔,你看这个,大将军原来生有隐疾,本被世宗所嫌,后来竟然被冠军侯治好了才能侍奉御前。这冠军侯还会治病啊……”
一开始,王吉还为随手翻到的宫中秘闻兴奋不已,可是后面越来越多的文字在他眼中愈发拥挤不堪时,他也终于明白了这件工作的枯燥。
夜色沉静,温室殿的鼓乐声早已停息,只有角落里计时的滴漏嘀嗒嘀嗒,应和着君臣三人疲惫的哈欠,还有一声声失望的叹息。
整整三天,君臣三人就这么坐在竹简包围从中,将一座书山一卷又一卷的搬空,再在旁边立起一座座新的书山。
第四天,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宫窗时,已经眼圈深黑的王吉打出了此生最长的一个哈欠,他疲惫的合上了手中最后一卷竹简,放到了身边最近的书山顶上,发出了大功告成的叹息。
“王吉,去找后厨要一瓣臭蒜吧,好遮一遮你的口气。”
刘贺也是一脸疲惫加上一脸油腻,打着哈欠将手中的竹简放到一边。他从小到大也没读过这么多书。
林默也看完了手中的档案,揉着僵硬的脖颈。
“陛下不必取笑王中尉,此刻我们君臣三人都是疲惫至极,也是肮脏至极。先从王中尉开始吧,有没有什么发现?”
王吉揉了揉眼睛,尽力让自己打起精神,转身将一摞被挑选过的竹简推到二人面前。
“这件,上面说内侍韩嫣曾为世宗侍寝,翌日世宗榻上有血迹……陛下,林大人,你们说大将军会不会年轻时也是以此道上位?”
林默和刘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个口说无凭,啊,谣言,谣言……”王吉尴尬换了一个,低沉道:
“这个呢?大将军之子霍禹,曾于长安街头纵车疾行,后与人相撞,马车上发现两名赤身裸体的女人!后羽林军至,此事不了了之。你们说,大将军会不会为了掩盖这件事……”
林默和刘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哦,这长安日日都有权贵之子横行无度,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林默道:“王中尉,我们要找的是后宫的部分,你说的这些,作用不大。”
王吉尴尬道:“那这一摞就都没什么用。后面这几卷,是说先帝曾和方士学房中之术的,也没提到宫嫔。”
“哎,王吉,朕当年没让你当文官,真是有识人之明啊。”刘贺说着,将自己发现的竹简推到前面。
“什么也逃不过朕的慧眼,好好看看吧。”
林默一听,刘贺这是发现线索了,连忙打开最上面的竹简。
密密麻麻的篆字倒映在他眼眸中,那是他从未想到过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