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霍光的出身,不过是微末庶民,仗着族兄功勋跻身宫廷,几十年行走在未央宫中的一介末流小吏,是他父皇身前的一条狗!
可这条狗只是因为趴在主人的身边久了,竟然翻身一跃踏上权力巅峰,现在竟然还妄想伤害主人的儿子!
刘胥站在黑暗中许久,攥紧的拳头握了又松,终于开口道:“使者是谁?”
陈辟兵一听刘胥要见使者,连忙答道:“来的是右将军,世宗朝名臣张汤之子,张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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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坐在张安世的身后,一坐就是一个时辰,枯燥的令他生生咽下了好几个哈欠。
张安世是个严谨沉稳不下霍光的人。自打从长安领了任务后,林默连夜护送张安世经蓝田出武关,一路上这位右将军就一直保持着这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连一句话都没有。
他还记得自己和张安世刚到南阳时,是陈辟兵接待了他们。这位当初意气风发从长安来接广陵王的公卿,在听到昌邑王已经入朝的消息后,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极为严重的不安中,以至于在见到张安世的时候,他竟然不顾同僚身份,对着张安世跪了下去。
“右将军!谋逆这事我不知情啊!我拥立广陵王,就是想着国有长君,于国有利啊!右将军,我陈家一家老小都在长安大将军手中,求求右将军替我跟大将军解释……”
张安世沉着脸回答:“这些话,你亲自去跟大将军解释吧。”
陈辟兵哀求道:“右将军!不是我不跟大将军说,实在是如今我陷在广陵王手中,每时每刻都被人像犯人一样看管,脱不开啊!我巴不得回长安像大将军请罪啊!”
张安世没有与陈辟兵多费口舌,只是让这个在两方夹缝中的男人去请广陵王现身。而这一请,就请了一个多时辰。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行营的军帐外传来。门帘挑起,一身重甲的老刘胥迈着虎虎生风的步子出现在他和张安世面前。
“臣张安世,见过广陵王殿下。”张安世起身,恭敬又不失分寸的向广陵王起身行礼。
广陵王没有理会他们,转身坐在席位上,就这么干晾着张安世,眼睛像是审问犯人一样扫视着眼前的右将军。
林默望去,这广陵王果然是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单从坐下来的身形看,比刘贺足足大了两号。坊间说他年轻时力能扛鼎,可就从眼下这个块头看,那个鼎绝对分量不轻。
不过广陵王体格虽然高大威猛,可是面容上却一点也不显得鲁莽。尤其是嘴边那条长须,垂顺如柳,倒是显出了大汉皇室的贵气风流。
广陵王开口问道:“右将军,怎么,霍光是让你来向本王下战书的吗?”
张安世不卑不亢答道:“殿下,大将军是让微臣来提醒殿下,没有天子召命,诸侯擅离国境乃是重罪。殿下田猎迷路,无意间偶出国境,即刻返回便是,朝廷绝不会为难殿下。”
广陵王冷笑道:“哼,迷路?你见过有谁从广陵迷路到南阳来的?!本王不是擅离国境,是高举义旗,兴兵讨伐霍氏叛逆!他霍光子婿戍卫未央宫,怎么天子就暴毙在深宫之中呢?他霍光如此大胆,岂不是欺我刘氏宗室无人?!本王还没死呢,他就如此猖狂,本王哪天要是薨逝了,他是不是就要坐上宣室殿的帝位,改朝换代了!”
张安世道:“殿下吃酒了,可能忘了,擅离国境是削县之罪,谋逆,乃是除国革籍,斩首弃市的大罪。”
广陵王怒道:“斩首好啊,来啊。让霍光带兵来砍了本王的脑袋!本王倒要看看,先帝尸骨未寒,天子大位未定,他霍光是如何掌控三军,屠灭宗室的!哎,可惜那诸吕死的早啊,要是到今天,还得喊他霍光一声老师啊!”
张安世道:“殿下说得对,天子驾崩,大将军为名声计,为天下计,自是不能对刘姓宗室妄动刀兵。不过殿下也别忘了,宗室谋反,往往都是自戕,根本也不必朝廷动手。”
林默在身后一听,心中暗叫不好。照张安世这个回怼法,别说不能平乱,恐怕自己和他都不一定能活着回长安。
陈辟兵听广陵王越说越愤怒,哪里有虚与委蛇的意思,分明现场就要撕破脸,连忙上前附耳道:“殿下,得谈啊,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机啊。”
广陵王发泄了心中怒火,想起陈辟兵之前说的,要为大军集结争取时间,索性也不与张安世纠缠,捋着长须道:“想要本王退兵,可以,只要答应本王三个条件,本王自是可以退兵。”
张安世冷冷回答:“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