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出现了一抹淡红,朝阳接走了勇士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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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邑王刘贺带着群臣,亲自为左千秋挖掘了坟墓。
铠甲是勇士的棺椁,军剑就是羽林卫的墓碑。
刘贺带着王吉等人,一抔土一抔土将坟丘掩埋。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龚遂在坟茔旁,轻声念诵着《诗经·秦风》中的诗句,仿佛牧师诵念着悼词。
不过在这没人期待上帝的宽恕,救世主就是坟墓里的左千秋,就是在场众人自己。
林默将自己的随身佩剑拔出,正正的插进左千秋的坟前,又将左千秋那柄刻着“如”字的遗物,插进了随身的剑鞘。
他不知道这个“如”字当作何解释,也许就像左千秋提到过的,这也是曾经某位义士的遗物,随着“士为知己者死”的信念一路传承延续。
林默不敢自居为左千秋的知己者,他更愿意相信,左千秋是在回报老林将军的恩情。护卫昌邑王入朝,是霍光下给他林默的使命,誓死保护昌邑王,就是在帮助林默。
林默突然有一种想揍昌邑王的冲动,为了你一个废帝,值得牺牲这么多条人命么?
可是当他看到昌邑王那哀痛欲绝的神情时,他又犹豫了。
少年哭得如此伤心,实在难以让人同历史书上那荒淫无道的昏君画上等号。
罢了,将他送回长安吧。左千秋说过,行善要看迹,自己在这拿昌邑王出气并不能让死者复生,只有早日返回长安,完成左千秋的遗愿,才真的算是对得起故人临终所托。
林默觉得,自己留在此世,突然有了更重要的意义。
朝阳已经驱散黑暗,到了该上路的时候了。
林默为左千秋的坟墓加了一抔土,轻声道:“左兄,保佑我们吧。”
“上马!”他回身冲众人喊道。
“路不能这么走。”
林默看去,竟然是郎中令龚遂阻拦。
“怎么?又累了?还想坐马车?”林默眼神冰冷的问道。
龚遂道:“非也。林大人,追兵只是被甩开了,但是并未尽除。且昨夜广陵王本人并非身至,且广陵军人数单薄。龚某认为,他们只是广陵王的一支斥候。一击未成,广陵王还会派出更多人手,这后面的路上仍然凶险万分。”
“斥候?”林默沉思着。“你是说,广陵王派出了配弩的轻骑,抢先一步来刺杀昌邑王?后面的路上还有埋伏?”
龚遂道:“正是。广陵王兵多将广,也许已经派人前往昌邑,探明我王也已上路。加上他若是飞鸽传书,收买沿途郡县,伏兵定会早于我等埋伏于路。昨夜诸位勇士效死抵抗,才逃出生天。可若是后面依旧如此,我们还能撑过几次?”
善奴插嘴道:“郎中令这是何意?莫不是要我们退回昌邑?”
林默望着龚遂的眼神,已经听出了他言下之意,只是这是死计,必须由对方亲口说,不然就成了威逼。
果然,龚遂义正词严道:“大义在肩,怎能放弃?龚某的意思,是分兵!”
“分兵?我们还有兵可分吗?”国相连连摇头。
龚遂道:“那也要分。这二十几人根本不能抵挡伏兵,就是合兵一处,二十人、三十人,和一个人,对于广陵王来说没有区别。”
他转身到昌邑王面前:“殿下,请让龚某穿上我王衣甲,乔装我王南下,走南阳,过穰地,经武关进长安。而殿下继续走雒阳至长安一路,如此不仅能引开追兵,还可以诱骗广陵王放下戒心,减慢脚步。”
刘贺犹豫了,他没有扭扭捏捏的说“一个都不能少”的屁话,而是望向林默。
他的肩上已经背负了太多人命,这场关于王位的赛跑,已经不仅仅是他刘贺一人的荣辱。他必须赢,哪怕还有人因此牺牲,他也不能停下脚步。
林默思索了片刻道:“郎中令说得对,二十个和一个没有区别,分兵可行。”
刘贺不再犹豫,命善奴将自己的铠甲交给龚遂。
“龚卿保重,我们长安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