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速度不减,一直本溪了半个多月时辰,才彻底甩掉了身后的追兵。
在一片略微平坦的山坡上,林默勒住了马缰。大战之后,所有人都需要休息下,平复一下心情。
骑队扈从和昌邑王的卫护损失过半,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且战马上都留下了箭伤。所有人都知道那些没有跟上来的勇士们发生了什么,神情暗淡着望向远方。
“啊!!!血!!!”
不远处传来昌邑王的呼号。
他可不能死。林默连忙奔过去,却见昌邑王和左千秋一并倒在马下。
刘贺的后背已经被鲜血浸透,可那不是他的血。
“左兄!”
林默回头,才发现左千秋的身上插着三根弩失。
弩失的铁镞刺穿了甲片,如鹰爪般紧紧扣进左千秋背部肌肉,从伤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不难看出,这些凶器已经伤及内脏要害。其中一支,就钉在后心。
众人一齐围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帮左千秋卸去甲衣。
“别……咳咳……别动……”
左千秋捂住心口,双眼紧闭,似在忍受极大地痛苦。
“小……林子……”
他伸出右掌,被林默紧紧握住。
“我是不中了……回不去了。”
林默明显能够感觉到,左千秋的右掌没有了握力。他的胸口不住起伏,嘴中却是气若游丝。
林默特别想像电影里那种悲情的离别场景一样,痛哭着高喊“你不能死!没到长安你不能死!”,但是他做不到。
不是说他和左千秋感情浅薄,而是他觉得,用痛哭和眼泪送别一位战士,是一种侮辱。
激动的反倒是昌邑王。这个尚未弱冠的男孩不知道是不是被左千秋舍命相救的举动所感染,突然发了疯似的扯下染血襌衣,披在左千秋身上,对着手下怒吼道:“你们就光看着吗!不救人吗!”
善奴抱住少主,龚遂遗憾道:“伤及心肺,这箭拔与不拔,左大人都不可能再救过来。”
左千秋微微摇头,示意众人不必再救。
林默望着他那坦然的眼神,明白他早就做好了“马革裹尸还”的觉悟。
“左兄,你放心,我一定会送昌邑王入朝继位。我回去后会寻访你战死兄弟的遗孀遗孤,尽我所能照顾他们。”
相比于毫无意义的挽留,林默的话显然更让左千秋安心。
左千秋颤巍巍的抽出腰间的军剑,将之交到林默的手中。一阵巨咳传来,鲜血从他的齿间涌出。
“血沫入肺,这就是他的遗言了。”龚遂伤心的说道。“左兄,有何遗愿请讲,我王定为将军圆之!”
昌邑王连连点头,他行为乖张,可是秉性并不坏。
左千秋没有理会昌邑君臣。上苍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捡最重要的说。
天容惨淡,星月沉默。
众人屏气凝神,生怕漏掉了左千秋的遗言。
左千秋的声音轻的像一阵风。
“长安……掖庭巷……屠……咳咳……”左千秋的话再次被涌血截断,林默将他侧过身,任污血浸透了自己的内衬。
“你是说,长安掖庭巷,有个屠户?”
左千秋闭目两下,他已经无力再点头。
“许嘉……信物……”他将佩剑全力送入林默的怀中,用剑柄轻轻敲击林默的胸甲。
“士为……知己者……死……”
左千秋最后的遗言,是一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