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谊紧张的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广陵王不可立!”
他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再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场。
政治上最忌讳树敌,但是今天,在这个决定身家命运千载难逢的一刻,他不惜得罪一个王,也要将这拥立之功牢牢抓进自己的手心。
在他心中,陈辟兵要么是昏了头的白痴,要么就是被广陵王买通了的内应。
因为现今这个局面下,立谁,也不可能立广陵王,什么“长君之风”,放屁,国家现在的长君只且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霍光!
年过六十的大将军,还算不得一个“长”字嘛!
这世上有一个最粗浅的道理,钓鱼的时候,饵料要选择鱼爱吃的鱼虾,而不是钓者爱吃的红烧肉。
难道今天这场面,不是一次垂钓吗?拥立新天子登基,这就是他们每个人人生中能钓到的最大的一条鱼,在这种场面上,谁会真的发自内心的说,谁适合帝位,谁不适合帝位?
只有有权力授予帝位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评价,他们这些公卿要说的,根本不是自己认为谁能当这个大汉天子,而是要用他们的口,说出霍光属意的人选!
蔡谊早就坚信,在权力的游戏里,没有掌握至高权力,就不配思考,他们能做的,只能是迎合。
他今天就赌定要迎合霍光心中所想,赌定霍光绝不想要一个所谓的“长君”。因为霍光的权力,从根本上就来自于两个字:
托孤。
一旦长君上位,哪里还有他这个托孤大臣的立锥之地?长君势必会在朝堂上安插自己的亲信,哪怕只抛出高位,就会有数不清的人抢着成为他的亲信,甚至连霍光多年来的那些拥趸心腹,也会像墙头草一样重新拜倒在新的劲风之下。
蔡谊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别说什么国有长君是社稷之福。他只相信人性,残酷的人性,自私的人性。
在众人的目光中,霍光问道:“御史大夫何以言广陵王不足为嗣?”
蔡谊对此早有准备,他向前迈了一步,站到整个大殿的焦点位上,就像是赌徒将所有筹码推了出去。
“广陵王嗜喜巫蛊之术。”
他这话一出,身后已经是一片哗然。蔡谊冷笑了一声,接着道:“广陵国处楚地,自古民间尊尚巫鬼之事。广陵王豢养女巫李女须,专弄巫蛊鬼毒之事。那李女须还曾自称世宗武皇帝上身,为广陵王晓喻天命!”
“广陵王都已经是诸侯王了,还想晓喻何种天命?”群臣在后议论起来,他们无不惊诧于耳中听到的消息。
汉代历任君王最忌巫蛊之术,汉武帝曾以此逼得嫡长子刘据谋反,引发“巫蛊之乱”。如今说广陵王私下豢养巫女,不仅直接断送了广陵王的继位可能,甚至会直接降罪灭国!
“广陵王行巫蛊之术,御史大夫可有凭证?”不等霍光追问,刚才拥立广陵王的陈辟兵已经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蔡谊没看陈辟兵一眼,他的目的不是说服陈辟兵,他的观众,只有霍光一人。
“广陵王之事,只要召来国相一问便知。朝廷只需要降下圣旨,要广陵王交出李女须,蔡某断定,广陵王必不从命。”
陈辟兵道:“孤证不立,三人市虎。就算是广陵国相在此亲口说出,恐怕红口白牙也不足信吧。大将军,卑职以为,可以请广陵王来长安,是非曲直,由其本人亲自陈说。”
“对!大将军,让广陵王来当面说清楚!不然有些奸人借机攀诬,重演巫蛊之乱,恐怕要为祸朝纲!”
陈辟兵身后,几个与广陵王有过交集的公卿渐渐站了出来。他们的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怯懦。
对,面对霍光,他们不敢发声,只有唯命是从。可要是面对蔡谊,或者其他任何人,那么每个人就要为自己的利益争一争了。
召刘胥入朝,这不是一个手段,而是一个结果。
汉律诸侯王非召不得入长安。此时如果朝廷正式发出召刘胥入长安的诏书,不论什么理由,在其他人,尤其是其他诸侯王看来,就是要拥立刘胥为帝。
这可是值得慎重的大事。
“陈辟兵!你说谁是奸臣?!你就是这么和长官说话的吗?!”
“蔡谊!别给我摆什么臭架子!辅政重臣是大将军,百官之长是丞相,我和你同是公卿,大殿之上知无不言,大将军都没怪罪,你要禁了天下言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