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守候在司马门的大将军扈从们也听到了杀声,赶来与其他羽林军,将二十余个叛党尽数擒杀于前殿台阶之上。
鲜血流淌在汉白玉的台阶上,一场宫变被扼杀在萌芽中。
霍光走到那被林默刺破肋骨的刺客前,冷面问道:
“先帝死前真的有遗命,说是诛杀霍氏?”
那刺客青筋暴起,忍着伤口的剧痛喊道:“老贼,你霍氏一族霸占权位,排除异己,残害忠良,昔之诸吕尚不能及汝万一!天子遗命,诛杀霍氏,以肃刘氏江山!”
霍光一阵冷笑:“依你说,这若是天子遗照,当从聂臧口中传出。可是此人乃老夫所荐于先帝。莫说他不敢如此,就是真的,他聂臧认识的那几个字,也根本说不出这番话。说吧,幕后主使是谁?”
那刺客高喊道:“霍氏无道,天下人人可诛之!”说罢,他突然咬舌根,一股鲜血顺着嘴角流出。
“快扼喉!他们含了鸩丸!”
林默连忙去卡那人的下颚,可是为时已晚,只见那刺客喉头一咽,露出一阵痛苦表情。
“呵呵,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那刺客留下最后几个字,咽了气。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其他的刺客们像是心有灵犀,全都高喊着相同的八个字,随后咬破了藏在口中的毒药,死于当场。
“大将军,这些人……”田延年思忖着这八个字的意思,回头望向霍光,却见大将军铁青着脸,当下便连忙住口。
却见张安世突然跪地,将头顶的冠帽捧在手心,高举于顶,向霍光道:“大将军,羽林军混入了刺客,卑职万死难辞其咎。且适才危难之时,若非大将军明察,卑职险些引刺客同党近前,酿成大祸。卑职羞愧,请大将军将卑职发落有司。”
霍光倒是没有惺惺作态,只是冰冷的答道:“张将军若想要老夫的命,刚刚老夫刚上台阶,便可命人乱刀砍死,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张将军切莫自责,查清是何人将刺客带入羽林军才是当务之急。”
这就是霍光的厉害,他从不会沉溺于虚伪的道德之词,只会让身边的每一个人,用实绩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忠诚,证明自己的价值。
张安世闻言,连忙承诺将彻查羽林军,待挖出主谋后,再谢罪辞官。
霍光接着望向林默和左千秋二人,特别是林默,他从刚才的打斗中就一直观察着这个舍身救了自己一命的年轻人,此刻他轻抚着林默胸前被利刃割破的甲衣,拍了拍林默的胸膛道:
“好身手,叫什么名字?”
林默闻言,干练答道:“回大将军,末将林默,静默的默,关内侯林有,是末将家祖。”
“林有……”霍光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从前。“老夫记得他,他可是骠骑将军麾下的猛将。”
骠骑将军,已经成了霍去病的代称。
霍光点点头,又问了左千秋姓名,对二人道:“今日起你们不必在宫门前戍卫,跟着老夫随行护卫。”
左千秋连忙兴奋的应答,林默则学着行礼应诺。
田延年在旁,小声进言道:“大将军,前殿遇险,难保后宫安稳……”
霍光点头道:“走,去椒房宫看望皇后!”
说罢,他疾步下阶,踏着敌人的鲜血,穿过叛徒的尸体,脚步姿态之沉稳,一如几十年来无数次在这未央宫中表现的一样。
左千秋引林默紧紧跟着,偷偷问道:“小林子,我记得你不是墨汁的墨字?”
林默应付道:“你记错了,我是静默处之的默,历来都是这个默字。”
他说着,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一个小小的羽林郎,此番会在史书上留下姓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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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传】
张安世,武帝朝酷吏张汤之子。汉武帝时,门荫入仕,起家郎官,授尚书令,迁光禄大夫。昭帝继位,霍光以朝无旧臣,拜右将军、光禄勋,用以自副,被天子评为“辅政宿卫,肃敬不怠”,受封富平侯。后以功进车骑将军。(节引班固《汉书》,非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