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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五日,初夏午后。
“相爷!相爷!来啦!他来啦!”
在庄严寺吃了三天斋菜、听了三天佛号的王晊,抬起白里透绿的脸。
“谁来了?”
“戴兜帽的!”小乞丐高声喊道。
“嘘!”重新焕发精神的率更丞从蒲团上跳了起来,叫醒角落里酣睡的吕大胜,跟着小乞丐冲上了佛塔。
佛塔里还是挤满了香客,但是这并不妨碍王晊在人群看见那个突兀的兜帽。
他冲吕大胜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左一右,悄悄从两个方向逼近那神秘的香客。
“施主,来上香吗?”确认无误后,王晊率先开口。
话音未落,吕大胜手中的匕首,已经抵住了那人的腰眼。
香客低着头,停住了脚步。
“东宫长林军已经围住了下面,除非你会飞。乖乖跟我们走。”王晊说道。
“薛万彻调教出来的,也配称军?”
兜帽下传来一阵沧桑的男声,王晊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猛然一甩披风,将二人逼开。吕大胜手中匕首向前一探,却不料刺在对方的坚硬铁甲上。
兜帽客身手矫健,一番争斗始终将面容藏在帽檐之下。他转身挥动披风,带飞了供桌上的蜡烛。木质的佛塔瞬间被种下第一颗火苗。
佛塔里的香客宛若惊涛浪花,竞逐着奔向狭窄的楼梯。人潮汹涌间,哭喊声,叫骂声,衣服撕扯破碎之声将清净佛门砸了个粉碎。
这是王晊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佛塔虽然宏伟,但是楼梯狭窄,冒然让长林军上楼只会引起更大的骚乱,而封锁佛塔,则又有打草惊蛇的危险。权衡之下,他才决定逼目标逃跑,然后让埋伏在塔下的长林军将之擒获。
可是自诩睿智的率更丞做梦也没想到,对方在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逃跑,而是引发更大的骚乱,将逃命踩踏的人群当做自己的保护伞。
“糟了,只要他脱了罩袍,就再难抓住了。”王晊望着拥挤于楼梯的人群,发现里面根本看不到刚才的兜帽客,表情难掩失望之色。
此时一贯沉默的吕大胜却突然开口:“他穿了甲衣,脱了反而明显。此人没跑,还在这大殿之内!”
这句话倒是让王晊一时醒了过来,他不知道对方穿了甲衣,光想着对方如何逃窜,却没想过那人引发骚乱的目标根本不是借机逃跑,而是将追兵引向逃跑的人群,他自己则反其道而行之,安稳的躲在佛塔之上,等到长林军退去再堂而皇之的离开。
此人先是临危不乱,化危为机,以扩大骚乱来扰乱东宫的阵脚,接着使出一记声东击西,置之死地而后生。面对如此对手,王晊只觉得血脉喷张,深感对方绝对不是一般角色。
果然,吕大胜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佛像头顶如蝙蝠般飞向楼梯口,一脚踏上了逃生人群的头顶。吕大胜料他还是要声东击西,假装逃跑实则要控制王晊为人质,飞身挡在了王晊身前。
“错了……”王晊叹了口气。
果然,一切如王晊所料,这次对方再次反其道而行之,竟然真的谈着拥挤人群的脑袋跳下了楼梯。
“追!生死不论,决不能放跑他!”
王晊大喊着追击,身边的吕大胜远眺了一眼,反身跑向窗户,从七层佛殿破窗而出,一跃而下融入了长安的白云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