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曹操魂游
再说曹操得到夏侯渊使者来报,得闻麴义独自撤兵、剧阳失陷的消息,继而勃然大怒,于帐中破口大骂道:“无胆老革,反复畔于东西,我不究其过纳其入帐,已是殊于恩遇。他不思感恩也罢,竟私自撤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当天下姓麴吗?!”
此时荀彧就在一旁,闻讯也是眉梢一挑,但很快平复下来,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对着来使说道:“你回去给镇北将军说,让他留两千人在三阴山,其余人与麴君侯的兵都不要留,直接行到平城来,大战在即,多需人立业建功呢!”
说罢,又转身问曹操道:“明公你看,这么回话合适不合适?”
曹操也已冷静下来,见荀彧前来相劝,也明白他的用意:剧阳已失,便难以复得,当下之计,也唯有正面会战了。故而他眯着双目,缓缓回道:“文若说得不错,就这么回复罢!”
而后他召开军议,告知诸将剧阳已失,西军即将全军前来合战的新消息。诸将中见平城既未拿下,又要在敌境中与西军合战,心中多生恐慌。便有人提议说,战机已失,再野战未免冒险,不如先撤军回国,继续等待战机吧。此言竟也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
中护军曹真却不以为然,出来反驳说:“国家倾举国之力来此,耗费数以万万计,岂能无功而返?又说等待战机,莫非将来十年还能有如此良机?”
一旁的军司马夏侯尚也说:“况且轲比能十万驻军在侧,两军合战,我军总是占优。可我军若是不战而退,示弱于盟国,将来再邀击于西,轲比能必不再应,纵有战机又能如何?”
见众人哑口无言,曹操这才缓缓说道:“我军合战虽然冒险,但是西贼也是兵起仓促,敌我都无甚谋划,拼的就是一时的胆识与谋略了。眼下平城难攻不下,但我军还算是兵众,说起来无非是刘备占地利,我占人和。《孟子》云:‘地利不如人和’,我军胜算总有六成。”这一席话稳住了军心,于是全军各部皆撤围平城,转而驻扎在白登山与小东海之东整军待战。
曹操随即一面通报轲比能,一面南下十里,亲自去迎接赶来的麴义一部。甫一见面,他便手执麴义之袖,对着随从笑说道:“刘备有麴君侯而不能用,可谓天睐我尔!”又对麴义说:“我得君侯,当比高祖之得韩信,世祖之得耿弇啊!”
麴义本来颇不自安,以为自己私自撤军会受曹操责罚,不料曹操竟似不以为意,不由大为感动,当即对曹操夸曜道:“陈冲治政无方,刘备赏罚不明,实不及明公之分毫。今我为其所逼,归正于明公门下,必为前驱,枭首刘备以献明公。”
话说完,曹操大笑,随即领麴义见麾下诸公。不料甫一转身,麴义正看到沮授、审配等人站在一旁,双方面容都极为尴尬,也不知是笑是骂,最后也只能将所有情绪掩藏进去,匆匆一点头,便当是相互见过。至于其余诸将,则上去欢颜相迎,随后众人于帐中宴饮,相互间推杯问盏,好不热闹。
当天深夜,麴义回到营中,麴光见其醉醺醺的,便唤人为他卸甲取甲胄,又叫来醒酒汤与冷水,等麴义换好便衣洗漱一番,麴光问今日会面的情形。麴义沉思片刻,很快说道:“曹孟德待我还算周到,但沮授那些人看了我,不声不响,就是一个劲喝酒,显然倒是不忘前事。我们要立足于东朝,怕还是难办。”
这也是麴光所担忧的,他低声问道:“要不要去给沮使君他们送些礼?他们毕竟高居九武,位高权重,若不结交一番,将来给大人添堵,也是有一番受的。”
不料麴义丝毫不以为意,虽然洗了脸,仍是醉醺醺的。他晃了晃头斜躺在榻上,挥手示意麴光出去,同时随意说道:“有什么好结交的。大丈夫立身处世,靠的乃是自身武勇,我麴义纵横东西,还怕他们?”
麴光正要再说,就见麴义盖了寒衾,继续喃喃说道:“此战我必再为先登,胜则为方面之将,不胜则死,死则死耳,毋须多言……”到最后,麴义口中言语渐渐不可闻,麴义不觉间翻了个身,鼾声便如雷声起伏,显然已睡得极沉。
但身为主帅的曹操,此刻却并没有休息。喝酒后,他的头很昏沉,但他的意识却仍然很清醒,这让他没有立刻入睡,而是敞开帐口,一面吹着南来的山风,一面沉思着此战的调度。虽然决意与西军决战,但他心中并不像军议中言语的那般富有信心。
如果是寻常战事,让自己与刘备陈冲各带两万人对垒,曹操有信心必胜。可当战事的规模达到眼下这种地步:同一个战场内即将拥堵着超越五十万名士卒,三十万匹战马;负责指挥作战的将帅多达上百名;战线的长度长达三十余里,主帅作战的命令用快马传达全军,就要花费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曹操心中反而生出一种恐惧,他有一种感觉,战场的胜负恐怕并不取决于自己。
这种想法让草草难以入眠,继而在微醺的深夜里沉思,一人秉烛阅览地图,用筹签敲击着桌案,想着该用何等的布置取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