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臂答说:“似在整兵训练,除此外并无异动。”
曹洪闻言不禁奇道:“整兵?莫非臧子源要率众出城?”
祝臂显然也如此想,口中流利答道:“我听闻城中无粮,贼军兵众也少。不准备走,莫非留在城中等死吗?他们定然是想走的。校尉大可以派精骑匿于土山之下,等我消息。一旦贼子出城,便出兵截杀,定能建功!”
曹洪大声叫好,便叫来军中副将曹安民,将军中的三千骑兵都交与他,让他去做相关布置。但是一连等了数日,望楼虽见守军日日演练整兵,却迟迟没有出城的迹象,埋伏的骑兵很快也松懈下来,每日就在土山下饮酒玩乐。祝臂见此情形心急如焚,几次劝诫无功后,便在一晚,孤身去向曹洪禀告此事。
不料他到了主帐所在,竟听闻鼓瑟与胡笳之声。
不料祝臂一进门,竟闻到满帐的酒香,将他熏得头脑昏帐,他稍稍摇首,再看向主帐中央,愕然地发现帐中竟还有四名胡姬。其中三名端坐在大帐左右,分别鼓奏着琴瑟、琵琶、胡笳,音若靡靡,曲似销魂。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一名胡姬身着淡色薄纱,正随着胡笳的韵律,于一张大鼓上踩踏舞蹈。其身姿婀娜,肤若皓雪,在烛光下都隐约可见。而身为主将的曹洪,此时正斜坐在主席上,一面饮酒,一面为胡姬的舞蹈击节叫好,显得极为荒唐。
曹洪此时脸色已变得有些酡红,看见祝臂走进来,好半天才记起名字,问道:“祝君所来何事?”等祝臂言语了几句,只说到守军这几日未有动作,他便挥手打断说:“如此看来,贼军只是唬人罢了!那倒也没有必要令将士苦守,就让他们撤回来吧。”
祝臂见主将如此神情,顿知大事不妙,想要开口劝说,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毕竟他只是一名小小军候,而曹洪又以吝啬性狭闻名,若是惹恼了他,以后哪还有升迁的指望?这么想下来,祝臂识趣地选择闭口不谈。
当他与曹洪辞别,策马回到土山的时候,已将近亥时。夜风依然凌冽,祝臂握着火把的手都快失去知觉,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看着手上火光明明灭灭,心中的沮丧则难为人知:如今主力在元帅的指挥下接连攻城略地,自己却在一座孤城下蹉跎时日,也不知何时才能飞黄腾达。
心事重重下,祝臂没有立刻回到营垒,而是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般,信马由缰地走着。他觉得自己仿佛融入了风中,每一刻都有魂魄飞到身后,但却不觉得寂寥,反倒有一种身心被夜风填满的错觉。
走到一处枯林下时,忽然前面传出一声大喝,穿过阴影对他质问道:“什么人?停下!”
祝臂微微皱眉,以为是己方的暗哨,便开口道:“是我,祝臂。”为防止误会,他紧接着说出军号道:“太乙三冲。”随即等待着对方的确认。不料对面迟迟没有说出下一句“毁祠存灵”,祝臂当即感到不妙,正要拨马调头的时候,林中极快地闪过几道光影,那正是箭矢掠过的迹象。
虽然有两箭射偏在木枝,但有一箭中了,而且箭头自祝臂的背后传入,而从咽喉射出,这使得鲜血堵塞了他的气管,很快就让他停止了呼吸。祝臂的坐骑茫然地站在原地,等臧洪带人上前察看的时候,发现祝臂一手已伸入箭囊里,拿捏着一支鸣镝箭。
他没能射出去,就代表着臧洪的夜袭已成功了一半。
臧洪见状心中大定。他这几日用操练迷惑曹军,暗地里却派人在民屋中挖掘地道,直至今日方才挖通。此时他带千余精卒从地道鱼贯而出,除去刚刚死去的祝臂之外,再无其他曹军知晓。
一片寂静下,这千余人只身着布衣,握着斫刀,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土山,摸入了城外的曹军大营之中。不久,火光与喧哗唐突地从营中升腾,由小变大,由暗变明。曹军猝不及防,大多数人并不知发生何事,就已被混乱与惊啸所裹挟,沦为茫然不知所措的一份子,更成为臧洪刀下待宰的羔羊。
是夜,曹军本营一战而破,曹洪领着三千余残兵向东溃逃三十里,而土山下的曹安民不晓情形下,也只得连夜撤走。臧洪趁机烧毁了城外的望楼,并推翻土山,搜刮余粮。
等曹洪战败的消息传到荥阳,曹操大怒,当即撤去曹洪军职,又命颍川曹仁所部暂停攻势,率三万人火速回攻定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