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在场的话......”
他忍不住这样反省,随即又思绪一变:“我不该说这种事后聪明的话,不论是什么理由,输了就是输了,现下只是输了一阵,承认失策,还来得及挽回局面。”但他瞬间又想到,无论如何,此战总是伤了他的威望,前些时日观望的各县令长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他想着,不觉胸口微微抽痛。
这里毕竟是他的故乡,一个人最不愿意失败的时候,就是在故乡的时候。
到了次日清晨,朝阳出来的时候,汉军大部从涿县而出,经过雨水冲洗后,天气如水般清澄,天迹在阳光中仿佛触手可及。
这时候,太史慈也回来了,他不敢抬首看刘备,低声请罪说:“请大将军降罪,我完全未料到路上设伏,以至于连累了诸多同袍。”
刘备摆摆手,而后扶他起来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我不该派你先上的,或者说,最少也该给你找个好向导才是。”他沉默片刻,又让太史慈把战时的情形亲自与他说一遍,好摸清袁军的底细。
太史慈以此战为生平耻辱,自然是将细节铭记在心,从入伏时间到敌我应对,他都能娓娓道来,刘备边听边在一旁发问,袁军甲胄如何?弓矢如何?马匹如何?旗帜如何?特别是将领是谁?听说旗帜上写的是“宁国”二字,他便知道敌将是张郃了,不禁对幕府僚佐感慨道:“我南下路上遇到张郃,见他亲率精卒探查,还以为无甚用处,不料他却已把周遭地形都记清了,真是个巧变之将啊!”
但一旁旁听的法正忽然问说:“子义刚才说伏击的袁军全是汉卒,莫非没有乌桓吗?袁尚与乌桓合众,按理说总应该有些罢!”
太史慈低头想了片刻,“我在战时厮杀了一个时辰,确实不见有乌桓人,但也可能是战场混乱,我没有注意。”
法正摇首说:“不应当,乌桓人言语习惯与我汉人相差甚远,除非人数极少,不然不可能察觉不出。”他又叫来此前报信的几个使者,问他们在涿县城外有没有看见乌桓人,使者们一脸茫然,都说没有印象。
法正听罢,面露喜色,对刘备说道:“明公,事不宜迟,应当现在就去打安次。”
见刘备不能理解,法正便解释说:“袁尚此来涿县,军中不见乌桓,可见袁尚尚不敢信用,只能用乌桓留在安次守营,乌桓不得信任,自然也不会真卖命于袁氏。而如今袁军拖着攻城辎重,又要担忧我军袭扰,走得必然不快。我们大可趁此机会,仍旧袭击安次。我敢料定,乌桓必筑营在城外,我军小胜一场,他们就自然东奔了!”
刘备大为欣慰,即刻下令全军转向,轻装往南方奔袭,前锋骑士于半夜抵达安次北郊,果然看见乌桓人在城营自守,只是他们毕竟不善筑营,防守也很松懈。汉军派出三只小队潜伏过去,极为轻易地就在大营左右纵火成功,火光就像是柳絮在军帐中飘荡一样,没多久就引得马匹与乌桓人大乱,嘈杂声仿佛在闹市里一般。
城中的袁军见城外营帐大火忽起,又四处是喊杀声,心中惊悸不能静。而火光之外,夜幕黑如空洞,也不知到底来了多少汉军。此时的城中守将乃是袁绍任命的护乌桓校尉苏由,他惧怕开城之后为乌桓溃兵冲散,进而导致安次失守。故而死锁城门,无论城外如何变化也不作反应。
乌桓人见此情形,大感失望。蹋顿当即令人吹号北退,领着亲卫向卢龙塞奔去。
刘备见他们逃走,也不做阻拦与追击,只是命人在营前拔去袁军留下的旗帜,把不能行动的乌桓伤员与俘虏都带上,天一亮,便开始往蓟县撤军。
战后清点,汉军总共俘虏了六千乌桓,又夺了约有四千余马匹,可谓收获颇丰。刘备从营中视察后,松了一口气,他不禁对法正笑道:“多亏孝直的奇策,如此一来,人心又朝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