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时朱治领兵再次入阵,荆骑的阵型因冲凿阵线被拉长,变为一道锋锥。郭汜意识到战机来临,当即策马扬蹄,在兵众中高举斫刀,随从们心领神会,随之举起斫刀,此时已是午日,阳光吸附在刀刃下,磨砺的刀面相互照映,竟形成一片闪亮的光辉,令人不可逼视。郭汜先动,部下紧随其后,骑士们便高举着这片刀芒,奔向荆人战线的左面。
这般耀眼的攻势吸引了战场所有人的视线,董卓在山上看到郭汜的旗帜列在最前,不由大声喝彩道:“好郭汜!好男儿!”山上军士当即擂鼓呐喊,如雷鸣般为郭汜助威升势。而孙坚看到来将是郭汜,也为朱治生出几分担心来,他对外甥徐琨说:“你快去助朱司马,战机难寻,切不能让凉人阻断攻势!”
徐琨连声答应,但他带着亲随上前一里有余后,远望凉人刀光如潮,一时心中胆怯占了上风,反而慢下马蹄,对部下们找理由说:“凉人此时气势正旺,不如待其稍衰,我们再上前反击,必能取胜!”
如此一来,所有压力压迫在朱治部上。朱治从未想过后援,他远远望见郭汜奔来,当即暂停攻势,督促所有骑士稳住战线。随后他草草纠集百余名荆骑,从战线中踱步而出,一阵旋风般跑起,竟反而向郭汜发起反冲锋!
朱治身上披着漆成黑色的两档铠,铠甲上又外披一件白袍,黑白相间,煞是显眼但他本人身量着实一般,还不足七尺,左手握了一张弓和三支箭,腿中夹有一杆长刀,显得极不协调。
两侧的凉骑见他穿过,不待他与郭汜相撞,便多对他张弓放箭。但朱治战马的身前也挂着铁甲防箭,他隐身鞍甲之中躲避箭羽,只有寥寥几箭射在他身上,皆不能穿甲入肉。郭汜见朱治将要冲来,当即率众打算先将其聚歼,不料这百余荆骑行到离他百余步,突然立起身来拨转马头,让战马侧面对敌横跑。
朱治向左侧转身,右手箭持勾弦,一箭射出,正中一凉骑面门,那人当即仰面落马。身边的荆骑如此随他反复冲了几次,凉骑们才终于追上他们前方,与之贴身肉搏,朱治便抽出大刀来砍。郭汜见朱治善射,便亲身用槊挑刺,朱治缩身马鞍之间,借两马相错之际,突用大刀前斫,大刀狠狠地砍在郭汜地胸甲上,在甲片的的空隙中入肉,滑过右乳,刀口当即就卷了起来。郭汜痛呼出声,同时也趁机刺中了朱治脚踝。
两骑相错而行,郭汜捂住胸口,朱治却强忍脚上剧痛,仿若无事般。凉骑们见到这般情形,不由惊呼:“此人甚是厉害,要离他远点。”
徐琨在远处看凉骑平息下来,这才率部前来支援。朱治见有后援,当即驾马横冲直撞,凉骑拦他不住,任由他回到徐琨面前。朱治将大刀往地上一扔,说道:“此刀已不中用,与我换刀。”徐琨见大刀血迹斑斑,刀锋上缺口连连,而他所骑之马,前胸铁甲上插满了箭羽如同刺猬一般,惊叹道:“见此刀就知杀敌多少,男儿身怀熊胆,何惧刀剑之光?”他为自己行为羞愧,将自己爱刀换给朱治,又与之盛满五十支破甲箭的箭囊,朱治接过刀和箭囊,重又冲入阵中。
有徐琨这股生力军加入,荆骑得以继续向凉人阵中开凿,凉人的前阵已为完全凿穿,中军的吕布部也开始接敌,荆骑再往前冲刺半里,便陷入了力竭的境地。因为战至此时,除去孙坚关羽部的骑军外,荆人的骑兵已尽数投入战场,只能用步卒缓缓推进。
董卓的本阵距离荆人的前锋已只剩一里,他松了一口气,颇为忌惮地对随军的长史刘艾感叹说:“孙文台练军半年,竟能造就如此强兵。莫说李傕轻敌,便是我也低估他了。”但言及此处,他又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战胜强敌的愉悦,他以金铁声继续说道道:“可他究竟不能再进,他不能进,便轮到我军反进!”
最后入阵的骑军也终于整阵完毕,董卓在崆峒山顶以旗鼓号令徐荣出动,率骑军绕敌右翼奔袭,又命胡轸配合吕布,往前接应前阵,把荆骑的兵锋打退回去。
徐荣抬望天色,日影已经西移,由荆人一侧逐渐偏移到凉人一侧。两军厮杀至今,已足足有三个时辰,前方的战士都已疲累得狠,他知晓自己身负着一击决胜的作用,因而他再三告诫手下军官说:“跟着我的旗帜,我若快,你等再快,留够杀人的力气。”
这支万人骑军啃完手中的干粮,又喝干水囊中的水,终于徐徐向左开始移动,很快就在大地上拉起一道新的烟尘。